牧山是愛品茗的,不然家裡也不會有成套茶具、也不會比起李浩煜更像李長領的親兒子。但牧山並不是只喝好茶,只要不給他餵白開水,茶葉末也能吞兩口。
牧山與陳家父子對面而坐,隨便點了一壺——陳光政萬萬沒想到,牧山這一坐是真夠他喝一壺的。
牧山開口:「令郎快畢業了?」
陳佑良後背頓時僵直,又對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感到羞憤懊惱。
「大三,也快了。」陳光政笑說,「畢業就送出國鍍個金,光有國內文憑還是不夠看。」
牧山頷,態度像隨意寒暄。
陳光政摸不著頭腦,說起業務,想探聽牧山約他會面的意圖,但牧山時間寶貴,對方也不是值得他周旋的人,哪怕是,牧山也沒耐心。
牧山姿態姑且禮貌:「陳總安排緊湊,我也不耽擱你太久,項目暫時不談。今天有點私事,我開門見山,陳總不要見怪。」
陳光政茫然:「哦……您說?」
「我一直在給一所鄉村小學捐資,有個從那兒出來的孩子,後續上學費用也是我在資助。」牧山神色淡淡,「那孩子聰明優秀,現在和令郎在一個學校、一個學院讀書。」
「哦!好事情,好事情啊!」陳光政還當牧山是想讓陳佑良對那個資助的學生多加照拂,心道怪不得特意讓他帶上陳佑良,便趕忙開口,「您放心,佑良在他們學院是學生幹部,以後加分的校園活動,佑良肯定多多帶他參與!本來就是師兄喃楓弟,應該照顧。那孩子叫什麼?是哪個專業、哪個班的?」
「據我所知,他們認識。」牧山一笑,眼底卻驀然發寒,「陳總誤會,我是想說,令郎以後就不必再『照顧』了。」
牧山從始至終只與陳光政對話,陳佑良卻在一旁冷汗涔涔。
他未曾料想牧山和樂檸居然是資助關係……不,陳佑良堅信這是表面說辭,其實不就是金主嗎!可牧山竟然特意為了樂檸……
陳光政一頭霧水:「這……嗐,佑良也大了,學校的事我管得少,您這話是?」
「那孩子受到了令郎的騷擾。」牧山冷言道,「我今天來——作為家長,談談解決方式吧。」
作者有話說:
李老師在辦公室狂打八十個噴嚏
第45章「去也行」
陳佑良桌沿之下的雙拳捏緊,他下意識膽戰心驚,可他小公雞一樣的自尊心卻不允許他陡然轉變態度低頭認錯。
他死鴨子嘴硬似的想:他明明是追求樂檸、對樂檸表達好感,甚至還給樂檸行了一些方便,樂檸難道沒有從他這裡得到好處嗎?現在反咬一口說他騷擾,還找人撐腰,該不會是得隴望蜀,還想敲他一筆吧?
證據呢?根本就是空口無憑,除了嚇唬他,還能拿他怎麼樣?
陳光政完全被陳佑良蒙在鼓裡——即使陳佑良分明有坦白的機會。
他不知個中過節,上一秒還以為自己能賣牧山一個人情以換取利益,下一秒多的都欠出去了——牧山父母熱衷於教育事業還因此喪命的事陳光政略知一二,牧山為了個山區孩子親自與他會面,大概也有這方面原因,可想而知有多重視。
陳光政頓時汗如雨下,知道這事不好解決。
「騷擾……不是,牧董,這裡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兒子溫良友善,出門在外待人也向來彬彬有禮,無論是在老師還是同學當中,風評都很不錯。」陳光政第一時間沒有確認事實並做出反省,反而在不清楚因果的情況下,直接辯解,「會不會是同學關係好,相互打打鬧鬧開玩笑,或者、或者——陳佑良!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追求別人的時候沒把握好交往的度?」
陳佑良被問得一激靈。
他這刻心跳得很快,好像一瞬明白了什麼叫作「惡向膽邊生」,他一邊在對峙中害怕,一邊又隱隱興奮,甚至忍不住覺得這是個挑釁、找回面子的好機會。
他的手微微發顫,說不上是因為畏懼還是因為狂妄,他收拾好表情,儘量從容微笑:「是,我是追求樂檸。每個人都有追求別人的權利,牧董,這……您也不好干涉,還是說,您和樂檸……有什麼特殊關係?那就是我插足了,我該感到抱歉。」
「……」陳光政默認對方是個女孩兒,還沒意識到別的問題。他在聽陳佑良說前半句時鬆了口氣,可陳佑良後半句一出,差點讓他斷氣,登時拔高聲音,「陳佑良!那是你該管的事嗎!給我閉嘴!」
牧山卻沒有正面回答。
事實上,他不是不能對外人直言他與樂檸之間的關係,只是,他來這裡與陳家父子會面都是偷偷背著樂檸的,當然還沒來得及徵求樂檸的同意,更無從得知樂檸到底希不希望在旁人面前「明牌」這層親密關係。
得到樂檸的肯之前,他都不能擅自公開,因為在一起這件事,是兩個人的意願。
因此牧山寧願讓陳家父子在背地裡說他道貌岸然。
「打打鬧鬧,只要有一個人覺得不愉快,那就不是玩笑,而是冒犯。追求,只要被追求者不想接受,那就不是示愛,而是胡攪蠻纏。」牧山面不改色,並不受陳佑良低級的挑撥,情緒無波無瀾,平靜道,「今天坐在這兒的是我,而不是我的法務——我本以為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能心平氣和、就事論事,達成共識,看來時機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