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戚朝看出洛桑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的话。”
“我哪里说错了吗?”
“正是因为没有说错,才觉得有些难过。农夫与蛇……农夫做错了吗?”
她停下步子,困惑地望着他,似乎在渴求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下意识又知道,那样的答案,不会从戚朝的口中说出。
“自然没有做错,想救人或是善良,都是一个人良好的品行,怎么会有错呢?”
“可蛇为何要咬农夫?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条不会咬人的蛇吗?”
“咬人,是蛇的本性,就像也不是所有的农夫见到蛇都会去救。只是看蛇的毒性几何,咬伤程度几何。有的人全未注意到蛇的存在;有的人对蛇的惧怕过了想要救它的心;还有的人深知蛇的本性,知道他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所以视而不见;更甚,有些人想要救,但因为别人没有救,自己也就随波逐流了。你有没有现,想要救蛇的农夫,内心完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凭本心和下意识便去做了。而不想要救蛇的农夫,归根结底,皆因畏惧蛇的本性。它们难以亲近人,近人之时,便是吃人之时。”
他看着她,耐心地道:“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该有个限度,包括善良。如果你早知这善良会害了你,甚至会害了你身边的人,你还会去施舍这份善良吗?”
洛桑眼中没了一丝光亮,哪怕是清冷的月光,在她的瞳孔里也显得极其黯淡,她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不会?还是不知道?”
“我想坚定地告诉你我不会,可我怕到现实之中,也许我会动摇。”
“即便你的动摇会害了你自己吗?”
“我只是想,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一条不咬人的蛇吗?如你所言,农夫也不全是善良的,那蛇就一定都是毒蛇吗?就算咬了人,也许是因为一时情急,担忧农夫不是来救自己的。等到它们醒悟过来,会不会也就知道,农夫是恩人,会愧疚自己情急之下的恩将仇报。”
戚朝静静地看着她,他很清楚她的纯真和执拗,他不是那种会救蛇的农夫,却也阻拦不了她做那个善良的农夫。
“你说得没错,那你认为木如月是哪种?”
洛桑的眼低垂了下去,他总是一句话就能将她问住。木如月是毒蛇——这毫无疑问。
“毒蛇,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不一定要救它,它若能在死前明白自己的过错……”这是她最后一点倔强。
“当然有,在它咬人之前便除去毒牙,或是在它咬完第一个人之后,就此罢手。但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的毒蛇比比皆是,况且屋里那位,是毒箭,是死物。她所犯罪过已经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告诉她残酷的事实,好让她早做心理准备。
洛桑失落地点着头,嗤笑道:“你说得不错。”
“仁心固然是好,过满则亏。若因一满身罪孽之人堕入深渊,更是不值当。我只是不希望你最后因为这样的人害了自己。”
“嗯,我明白的。”
木如月醒来时,昨日的梦境依旧清晰。她也仍记得梦中人的话语——她描述的那杀人不见血的死法,令她怵。
那人说百姓对自己多有议论,她立即更衣要出王府,她要看看,梦中的人说得是真是假,梦中人又是否真实存在。
“郡主,王爷吩咐了,郡主这段时日,需在房间里好好养病,不能出府。”
“我哪里有什么病,就算有,养了这些天也全都好了。快给我更衣!”
“郡主……”阿丘跪了下来,“您还是听王爷的吧,他是您的父王,总不会害您的。况且巫师也说……”
“巫师?那个说我是灾星的巫师说的话也能信么?父王真是老糊涂了!”
“郡主,您小声些,当心被人听了去。”
“听去又如何?我自己的父王,还不能说了吗?阿丘,那咱们扮成下人出去,不惊扰任何人。”
“郡主……”
“你又怎么了!平常你可是最听话的。怎么,也想我赏你一顿鞭子吗?”
“奴婢不敢,只是郡主……且不说外面有人守着,王爷说了,不止不让您出府,还不让您……”
“还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