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想到,高衡竟然不要金银不要官职,而是要地盘。要知道,大明开国快三百年,一直就是两个字,硬气。不把自己的公主派出去和亲,不向任何一个国家缴纳岁币,更不会割地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就算是崇祯帝,最后也是选择上吊自杀,而没有跟宋徽宗那样,耻辱的被俘虏。
现在,高衡竟然要跟明廷伸手要地盘,还是以思明府为中心的与安南交界的五府之地,别说是现在,往前倒几百年,大明就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
“万万不可!”瞿式耜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绝道。
何腾蛟更是愤怒,“高大帅,谈判,要建立在双方都有诚意的基础上,你这算是什么行为?让朝廷割地?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诚意?请问朝廷跑路的时候诚意在哪里,我兴华军将士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的诚意又在哪里?战争结束了,你们又能拿出什么诚意来犒赏三军?”高衡道。
瞿式耜一咬牙,“回去之后,请大帅放心,我一定面呈陛下,给大帅封王,大帅和兴华军劳苦功高,封王是理所应当。”
“哈哈哈哈,瞿大人,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连流贼的一干将领都封王了,你这个王爷的称号真的值钱吗?现在给本帅封王,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褒奖我,你觉得我会稀罕这种没有任何含金量的王爷称号吗?”高衡反问道。
瞿式耜一阵头大,这就是随便封王的最大弊端,本来,封王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若是郡王还则罢了,上来就是亲王,这还是大明开国头一回,你封王也没关系,真要是孙可望、李定国之类的打出什么逆天战绩,还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问题人家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都没有你就封王了,这不显得你这个王爷称号很水吗?
这下好了,这个也是王爷,那个也是王爷,就跟通货膨胀似的,你死命印钱,只会导致钱越来越不值钱。
但即便如此,瞿式耜还是拒绝道:“其他都好商量,割地绝对不行,现在控制在朝廷手上的领土已经不多了,让出五府的地盘,我们根本做不到。即便我明白,你是想在谅山府的前面建立一个缓冲区,但朝廷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高衡摇摇头道:“瞿大人,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这件事吗?我的本意也并不是要你们割地,至少要给兴华军驻军的权力。我不可能把谅山府东边的防御交给明军,这次昆仑关之战也给我一个教训,就是明军根本不值得相信,明廷也根本不值得相信。”
瞿式耜道:“这件事,可否给我们一些时间,回去之后,我们再商议一下,给兴华军和大帅一个满意的答复。”
高衡道:“满意的答复不用了,你们锅里就这么多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就是变也变不出来,金银粮食我们不缺,就是缺,你们也拿不出来,都是空话。我就这一个条件,你们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何腾蛟道:“那就是没得谈喽?”
“是的,何大人,本帅以为,你们出来的时候,应该得到了朝廷的授权,当然,你们可以不答应,本帅也没闲工夫陪你们在这里消耗。兴华军这么多兵马在此,每天都是海量消耗,你们又没能力承担,难道把我当做冤大头吗?”高衡起身,摆出了送客的手势。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卫士上前,范玉一马当先道:“请吧。”
瞿式耜和何腾蛟面面相觑,这就算是谈崩了?他们哪里能预料到,高衡这次竟然如此强硬,也难怪,人家兴华军付出巨大代价,高衡自己也受了重伤,朝廷连个奖励都搞不出来,人家肯定很愤怒。
瞿式耜还想争取一下,没想到高衡却道:“不答应,我自己去取。但是二位想好了,兴华军取和你们主动给,性质完全不一样,双方撕破脸,先最没好处的就是你们,清军若是得知这个消息,卷土重来的时候,兴华军恐怕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当然,我也听说你们调动流贼残部来支援,你们可以想想,流贼主力都被清兵在野战中打崩,张献忠和李自成都死了,你觉得他们的残部碰到清军主力会是什么样子?你们不会真以为他们能逆转吧?”
这可是说到何腾蛟的心坎上去了,何腾蛟本来就最反对朝廷跟流贼残部联手,一方面是流贼残部的战斗力不可能有多强。另一方面是流贼狡猾,跟他们联手可能是与虎谋皮,别好处没捞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小朝廷里很多人都跟流贼打过仗,他们什么德性,还有人不知道吗?
瞿式耜考虑的更深,其实高衡说得对,他们真没得选。高衡现在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他若是强行驻军五府,以支援朝廷为名,还真的无法指摘,而且明军也没办法阻拦。更重要的是,看高衡的背后,还站着黄昆,也是一脸愤怒的表情,朝廷这么干,把前线将士的心都给冷了,将来谁还给朝廷卖命。
瞿式耜叹息了一下,心中暗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回去之后只能如实禀报,兴华军进驻五府,恐怕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了。”
送走了众人,高衡下令军队不停,立刻班师,这一次,他们重创了清军的有生力量,杀伤敌军近十万,高衡预计,即便是京师收到消息,进行整补,没有一年半载他们也恢复不过来,这一年时间兴华军要继续抓紧时间练兵,不断扩充力量,同时要准备在云南北部打一仗,把建虏的西路军顶回去,不让他们威胁兴华军在云南的事务。
兴华军兵分两路,按照既定路线往谅山府撤退,这次出战的狼兵和土司兵收获颇丰,兴华军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将他们从头到尾重新武装了一遍。另外还从战场上缴获的金银物资之中拨付了一部分给他们当作战利品带回去。
萧力和狼兵们开心得合不拢嘴,这出战一次竟然收获了如此多的东西,这可太划算了,而且此次作战,他们也没遭受多少损失,完全是摧枯拉朽,一仗就结束了战斗。萧力自己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但他没想到的是,狼兵之中已经开始有些传闻,既然打一仗能收获这么多财富,为什么以前他们出战,没有获得这么多战利品,亦或是战利品不少,但没有分到士兵们的手上,萧力没感觉到的是,信任危机已经在军中悄悄蔓延。
就在高衡主力部队绕过南宁,继续撤回的时候,广东壕镜,运转工匠的事情也快接近尾声了,一个月以来,兴华军舰队和佛郎机人的船只在壕镜和琼崖之间不断往返,将解救出来的工匠和家属不断运往琼崖。
这带来了一个副作用,或者说是一个好的副作用,那就是在壕镜的汉民也不想下南洋了,都想跟着兴华军走,去琼崖或者兴华军的控制区讨个生路。这些民众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兴华军和明军的区别,总觉得他们也是明军的一分子,而且有宋应升坐镇,大家对这支军队的信任程度更高。
马士加路也也是乐见其成,主要是这些民众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壕镜的承载能力有限,如果兴华军在运送完工匠和家属之后,再将壕镜的民众运走一部分,那等于变向减轻了佛郎机人的压力,这是好事。
“传令官,三步之内!”壕镜码头上,王奇正背着手看着兴华军舰队再次起航,运完这一批人,基本上工匠和家属就彻底走完了,剩下就是按照民众的意愿,如果想跟兴华军走的,那就走,不想走的也可以留下。前段时间,清军的哨骑在壕镜周围盘旋侦查,看来他们已经现了佛山工匠的去向,只是他们没跟佛郎机人开战,不敢贸然行动。
但就像是黔驴技穷这个成语所描述的一般,他们现在不敢动,那是因为对佛郎机人了解不够,对佛郎机正规军的实力摸不透,万一真打起来,怕不好收场。这种决定恐怕要等多铎这种大佬回来才行做,可一旦清军真的全力攻打壕镜,除非兴华军死顶,否则壕镜这个弹丸之地,扛不住,因此,目前壕镜不能说很安全,真打起来,佛郎机人大不了乘船撤走,留下的民众恐怕就要遭殃了。
王奇脑中想着事情,嘴上的命令倒是没停,只见一个人小跑着来到王奇面前,“请旅座下令!”不是闻章还能是谁。
王奇没开玩笑,他真的把闻章变成了自己的传令官,闻章也没让他失望,回去之后,召集了一帮愿意跟着兴华军干的青壮,大约上百人,这些人,王奇大手一挥,直接由闻章自己管代,变成一个旅部直属连,平日里参加正常的兴华军军事训练,战斗的时候一方面充当旅部的保卫部队,另一方面充当传令兵。至于人数的问题,等后面再进行补充,把这一百多人扩充到两百人,给一个整编连的建制。
至于闻章本人,王奇已经答应他,这小子如果干得好,就让他官升一级,当连长。所以闻章这段时间干得非常起劲,说是传令兵,其实就是勤务兵、侍卫长之类的角色。
“怎么样,让你们办的事情办好了吗?”王奇开口问道。
“已经差不多了,再有三天时间,卑职一定办好。”闻章抱拳道。王奇说的事情,指的是他前段时间命令闻章对壕镜的民众进行登记造册,他在壕镜生活了几年,对这里的情况熟悉,壕镜的数万汉民,愿意跟兴华军走的,当然要进行登记,并且要把他们的职业摸清楚,将来人尽其用。
闻章领着一百多号人走街串巷,总算是把这个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王奇对他的工作很满意,这小子还真挺机灵,将来在兴华军好好干,说不定真能干出一番成绩。
这边忙着转运,瞿罕和洪文等人在琼州码头也忙着接收,琼崖毕竟只是一个中转站,最终这些工匠和家属还是要去谅山府的制造总局进行工作。但因为他们在佛山被清军虐待,不能长途远行,所以先在琼崖将养身体,琼崖建设兵团将会提供食宿,等他们的身体养好了,再分批前往谅山府。
“马总督,多谢你的配合,我们的任务就快完成了。”码头另一边,宋应升和马士加路也并排站在一起,两人交谈道。
马士加路也因为接下这个差事,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心中高兴,对于宋应升自然是万分客气,而且两人之前认识,也算是有点私交,所以马士加路也躬身道:“上帝保佑,宋大人,这次的行动实在是太顺利了,我由衷为你们感到高兴。”
宋应升摇摇头道:“不过马总督,我还是有点担心。”
马士加路也道:“不知道宋大人担心的是什么?”
“建虏现在没有摸清壕镜的虚实,所以不敢擅自行动,但不保证他们以后不会打壕镜的主意,毕竟这地方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宋应升扭头道。
马士加路也道:“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有胆量跟我们宣战吧。不过宋大人说得有道理,他们是野蛮人,也许不会讲道理。但我想,我可以用银子来疏通关系。”
他在东方待了这么久,坚信一件事情,那就是没有银子搞不定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多送一些。宋应升道:“你跟明廷打交道,只需要交几百两租借费,算上其他费用不会过一千两,但是跟他们打交道,我估计不会这么便宜了,你愿意出吗?如果不答应,他们就会一直用武力威胁,我们有句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我不明白宋大人的意思。”马士加路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