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水鸣木着神情,跪坐在那,似是还在看着空荡荡的双手。
结界之外,照水城风平浪静。
楼水鸣的残魂也开始稀薄起来。
他以残魂之力勾连剑阵稳固结界的那一刻,便注定连这一缕残魂都要在今日消散。
他抬眸望远。
封于巨剑中千余年,他不曾见到剑冢中的宋芜,也不曾看见一次又一次的天水祭。
有风吹来,他似是感受到了东沧海铺面而来的水汽。
楼水鸣身后,安无雪看了一眼谢折风。
这人仍然用着被他伤过的化身,白色的衣袖之上满是鲜红。出寒剑不知何时被谢折风从落月峰唤来,正安安静静地归于鞘中。
他不知道谢折风什么时候来的。
也不知谢折风此刻在想什么。
但他有想做之事,即便万千顾虑在身,他也没有犹豫。
他在谢折风和秦微的目光之中,来到楼水鸣面前,缓缓俯身。
他打开自己的灵囊,从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楼城主,我前几日入城,听到城中歌谣传唱往事,感念楼城主立剑阵之功。此物是入城当晚他人赠我,我借花献佛,赠与城主。”
是那盏云舟为他买的小兔子花灯。
他苏醒之后初入人间,第一次被繁华迷了眼睛,舍不得火光熄灭,用灵力封存了烛火存于灵囊中。
如今花灯递到楼水鸣手中,失了他灵力护持,烛火倏地跳动起来。
楼水鸣提着这盏小兔子花灯。
残魂只能留存最浓烈的回忆,他记忆不全,隐约想起和宋芜合籍当日,照水城连十个灯笼都凑不出来。
恍恍千年仿佛都被捏进了这一盏精致的小兔子花灯之中,在他眼前灼烧。
楼水鸣喃喃道:“座……”
“花灯是我为照水生灵赠与你,但是楼城主,”他说,“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位座。”
楼水鸣一愣。
他的残魂已经几近消散,似是无法思考更多了。
他只能面露困惑。
安无雪垂眸,看着他双手环抱却手中空无一人的模样,说:“我只是千年之后一个路过此地的庸人,你口中的那位座,早就陨落在千年以前。所以……”
他嗓音一顿,掩下双眸涩感,笑了一声。
“见谅,你的跪拜和你刚才所言,我无法代替一个已死之人承接。”
楼水鸣神色一震。
他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可安无雪没能听到声音。
眼前的魂影彻底消散了。
花灯没了依托,坠落而下,顺着风流滚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