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玄关处才传来“咯嗒”一声响,声音极轻,有人回来了。
是乔立明,他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门,将卧室门关上,打开灯,转身,猛得一惊。
林北呈就坐在他的书桌前等他,双手环胸,姿态随意,眼神却格外犀利。
“哥……”乔立明顿时结巴了,“你……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林北呈重新抽出一支烟,掏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在房间里缓缓缭绕。
“去哪了?”林北呈问他,声音低沉有力,扑面而来的一阵压迫感。
乔立明揪着自己的衣服,说不出话。他脸上汗水还没干,衣服上有明显的污垢,皱皱巴巴。
林北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淡淡问:“给你的钱不够用吗?还需要你自己出去打零工。”
乔立明低着头,一阵难堪:“够用……”
林北呈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他的心思:“发生什么事了,最近很缺钱?”
乔立明被他看的心虚,头皮发麻。
林北呈说:“你从同学那偷来的钱,明天赶紧还回去。”
乔立明猛的一愣,矢口否认:“哥,你说什么呢?”
林北呈被他气笑了,神色冷厉中又带着点悲哀:“乔叔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们,他要是知道我把你照顾成这幅模样,恐怕不得安息,死也要从地底下爬出来骂我一顿。”
乔立明的眼眶慢慢红了。
林北呈问:“今天上午九点零八分,大家都去体测的时候,你在哪里?”
乔立明震惊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林北呈苦笑:“你从我这里得知班里的监控没了用处,却没防备楼道的监控,那些监控网由保卫处负责,连接着整个校园各个角落。我能查到,他们也能查到,只是早晚而已。”
乔立明怔怔的,面上一片迷茫。
是他犯蠢了,他也没想到有学生能把失窃的时间范围直接缩窄到体育课,而楼道的监控拍下了他在众人体测时进出两个班级的画面。
“哥!”乔立明痛苦地喊了一声,瘫坐在地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莺莺……莺莺姐她差点就要死了!我真的没办法了……”
林北呈眉头一皱,蹲下与乔立明平视:“怎么回事?说清楚。”
乔立明哭道:“她两天前突然给我打电话,话没说完就晕倒在了大街上,医生说她心脏上有个孔,生下来就没闭合,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手术……光手术费就好几万,她本来就没什么钱,你知道的……”
林北呈闻言,反而舒了一口气。
“我当是什么大事。”他淡淡地说。
乔立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林北呈回自己的卧室,从抽屉取出一张银行卡来,递给乔立明:“这点钱,用得着你去偷?”
乔立明愣愣地接过来:“哥,你有钱?”
三年前,乔父生了场重病,住了十几天的icu,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也没能把人抢救下来。
他明明记得那几天,林北呈四处向亲戚朋友借钱,到处吃闭门羹,受人冷脸。那一年催着还贷的人经常找上家门,把家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他一个人扛下所有压力,让乔立明安心读书,一切琐事由他处理,一切开销由他负责。
懂事以后,乔立明也屡次想要退学去打工,补贴家用,但都被林北呈强制揪了回去。他也没敢问家里的经济情况,生怕给林北呈平添压力。
乔立明呆呆地捏着手里的银行卡,问:“这里有多少钱?”
林北呈弹了弹手里的烟灰:“够你用的了。”
乔立明问:“你哪来那么多钱?”
林北呈笑了一下,拍了拍乔立明的脸:“因为我有脑子,而且……”
而且我很爱你们。
林北呈转过脸,没说下去。
乔立明呆呆地看着他,白炽灯下,香烟弥漫,他的哥哥看上去又熟悉,又陌生。
父亲还在的时候,乔立明经常跟林北呈拌嘴,因为父亲总拿他们两人作比较,骂他没出息。可是等父亲走了以后,他和林北呈的话却越来越少,不是因为他不想讲,是林北呈莫名变得越来越忙。
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他的门紧紧锁着,连小琴去敲门他也不开……
在时间的流逝里,乔立明还停留在原地,林北呈却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
林北呈说:“你上学早,还没满16岁,大概对你只是口头教育一顿。明天把钱还回去,给大家道个歉。”
乔立明抠着手指,他觉得难为情。
林北呈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件事结束以后,你好好想想,未来想走哪个方向。如果你实在不想上学,我不会再勉强你,不管你走哪条路,合情合理合法的,不要担心开销,我会尽全力支持你。”
乔立明眼眶又红了,他张了张嘴,却哽咽地说不出话。
林北呈不是他的亲哥哥,他从小没了父亲,十二岁时又死了母亲,乔父可怜他一个遗孤无人抚养,这才把他从乡下接了过来。
林北呈只比他大一岁,可乔父走后,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替了乔父的角色。
“哥……”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北呈叹了口气道:“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别去招惹江驰,他去年刚进的监狱,今年就被放了出来,你以为单纯是因为他判得轻吗?你就算不在乎自己,难道也不想想小琴?我现在能力不够,很多事情都分身乏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