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洞口是在一个半山腰上。
山脚下,肥田流水,屋舍坐落其中,是一个小村庄。
一路走来,终见庐山真面目,颇有种桃花源的即视感。
可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却处处透露出几分诡异恐怖。明明树木丰盛,流水潺潺,一片春和景明的模样,但一阵恐惧还是慢慢爬上宋令的心头。
他们向山下走去。
宋令终于明白了不协调的源头,诺大一个村庄,一个活人也没有。
鸡鸭牛羊就在道路上闲自乱跑,田里已经长出了杂草。
渡渊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着这片景色,冰冷的声音传来,“这里是袁培豢养死士的地方。”
“死士?”宋令难以置信地将他的话喃喃重复一遍,“是两年前我们在冀州遇到的黑衣人吗?”
渡渊偏过头看她,“是。他们将稚子抓来,就是为了从小培养。”
恶寒瞬间笼罩宋令,再看去,眼前的村庄哪里是世外桃源?分明是恶魔的老巢。
两人同时抬步朝村庄走去,边走,渡渊边在宋令耳边说:“保守估计,这些年从这里出去的大约有三万多名死士。”
“这么多?”宋令失声喊道。
“死士的培养极其严苛,首先筛选出天生多病和没有习武天赋的,然后再排除那些不能被彻底洗脑的。”
宋令不敢问那些被放弃儿童的最终归宿,回想起院子里的参天大树,农田里欣欣向荣的农作物,宋令只觉鬼魅环绕。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罪恶。
“一个对主人极其忠心的死士可以抵过三四名普通战士。虽然成本高昂,但是回报亦是诱人。”
宋令:“这里的死士皆是效忠袁培的对吗?他要那么多死士是要做——”说话声停止,宋令很快又接上,“他想谋反?!”
渡渊知道宋令一直很聪明,他毫不意外她能准确猜到,目光中带上赞赏与一点点自豪,他点点头,“这件事,袁培已经着手操办四十年。”
自从查看过尹清内捉拿的卷宗,宋令紧接着就去调看了袁培的卷宗。
她与袁培有过一面之缘,先前她为了给渡渊求情,与昌乐一同面圣,当时从御书房中出来的,就是袁培。
那个高风亮节,刚正不阿的高官形象又出现在脑海中。谁能知道,他在背后干这种肮脏的勾当,干了这么多年。
“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渡渊说着,已经推开面前的一扇门。
屋内什么都没有,几卷草系散乱地铺在地上,这里大概是孩子们休息的一个房间。
“死士不止听从袁培,还听从尹清的调派。”
这倒意外,“袁培知道这件事吗?”
渡渊摇摇头,“大约是不知道的,这是尹清的私心。”
“她最后刺死了袁培不是吗?”宋令咬着手指,想起曾经在尹府地牢中尹清对她说过的话,瞬间恍然,“她不愿意屈居人下,袁培应该也只是她的一个踏板。她帮袁培谋反,事成之后,谁做皇帝不一定。”
渡渊意外地看过去,对她的话不做评价。不过他扯下宋令嘴边的手,十指相扣将那只手紧紧握住。
她还在查案呢,这是干什么,宋令挣扎片刻,最后斜着眼,有些不快,“做什么?”
渡渊收紧指尖,“不准咬手,你仍是没改掉这个坏习惯,还将安澜也带坏了。”
宋令尴尬,无意识地想摩挲手指,最后摸到了渡渊的手背。
宋令:“好吧好吧,我以后尽量。”
关上房门,他们又向村子外走去,宋令最后看一眼这个恐怖的村庄。不知多少小小的生命消逝在这里,旋即她一顿,反应过来,她看不见这里的冤魂了!
「系统?系统?」她在心中呼唤。
没有回应。
宋令有些意外,不过再一想。如今尹清已然伏法,这个轮回最大的变数已经被除掉。系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是说不出的轻松。
“至于尹清和袁培决裂的原因,我们一直没有审问出来,她或许是在等你。”渡渊捏捏她的手。
注意力转回来,也不知道渡渊看了她多久。宋令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什么时候将秘密告诉渡渊最合适。
渡渊那么聪明谨慎,不可能没看出自己身上的过人之处。他不问只是出于信任,但是宋令却不能辜负这份情感。
两人已经走到村庄边缘,门口守卫的士兵见到有人从里面出来,都是侧目而视。
“走吧,接下来该去见尹清了。”门口有两匹提前准备的马匹,渡渊翻身上马,牵起缰绳。
宋令紧跟着他的动作,很快也上了马。
村庄已经临近禹州地界,回程的路是顺光。阳光直射过来,虽然春日的阳光没有那么毒辣,但仍旧刺眼。
宋令抬起手,遮挡住温暖的阳光,现在那座城,终于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下。
这不是宋令第一次来华夏国的地牢,上次来,是为了渡渊。
作为华夏国等级最高的牢房,这里关的,都是圣上亲点,或是罪大恶极的犯人。
在牢房里,宋令见到了惨不忍睹的尹清。
她仍是一身白衣,只不过不再洁净,上面沾满了血迹和污渍,到处是破破烂烂的开口,大约是受刑时被利器划开。
视线在接触到那张脸时,宋令一顿,那个面容有些陌生,上面狼狈不堪,左脸还被印上一个大大的‘囚’字。
“你终于来了?”虚弱不堪的声音低低响起。随着尹清抬头的动作,穿过她左肩的铁链也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你不识得这张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