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毓依旧是目不斜视,行步如松下簌簌之风。
崔承业极其讨好跟在身后,“谢兄,我想请你做我和红绸的主婚人,还想劳烦谢府送红绸出嫁。”
谢灵毓眼眸微挑,不动声色打量崔承业,“从谢府出嫁?”
崔承业点头,“五年前,我曾答应过红绸,定会给她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如今崔家权势已经尽归我手,我有能力履行承诺了。”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权势是把双刃剑,越有权制衡也越多,虽说红绸因五年前随顾妙音出征也博了一些好名声,但在那些看中门第血脉的老派贵族眼中还是不够分量。而崔家掌管清河七郡,他又是新朝最年轻的小郡公,这样的权势若红绸毫无根基嫁他,必定会在他照拂不到的地方受委屈,崔承业不愿如此,这才想请谢灵毓出面。
新朝建立,谢、王、崔依旧是最鼎盛的氏族龙头,但谢氏因为出了个千秋帝师更是风头无两,这几年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搭上谢氏这条船,但都被谢灵毓一一拒之门外。
红绸若有谢氏撑腰,不管是崔家人,还是那些背地里惦记崔家女君之位的贵族定不敢再打歪主意。
谢灵毓没想到崔承业为了红绸竟肯如此花心思,淡淡道,“此事不必问本君。”
“您是谢家一家之主,不问您问……”崔承业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谢兄让我问阿姐?”
谢灵毓微微蹙眉,崔承业这上赶子认亲戚的本领是谁教的?
崔承业恍然大悟,两眼放光,“若是阿姐那就好说了,她肯定同意。”
谢灵毓不接话,此时两人已经到了朝殿,不远处一群人正围簇着王筠笙,发现谢灵毓后面色恭敬,遥遥对着谢灵毓行礼。
王筠笙与众人一样,虚微一礼,微微颔首。
谢灵毓眉目深沉,对着众人回以同僚之礼。他能与辰安共称二圣,并非只是因为他能治世,盖因他圣贤之风的品行,同朝为官,这些人虽畏惧谢灵毓的手段,却也钦佩他的品性,即便他权势如此之大,也从未做过一件能让人诟病之事。
众人见礼后,便转头往朝殿走去。
崔承业一脸悻悻,“谢兄,听闻是你钦定了王筠笙代天子出迎胡王?”
谢灵毓双手撩着官袍,抬脚登梯,“有何不妥?”
崔承业凑上前,“谢兄,你这就没意思了,论关系肯定是咱们关系更近,这种出风头的事你怎么不想着我?”
谢灵毓,“事关国体,王国公比你适合。”
“……”崔承业有些不服气。
……
有子谢洄六(番外篇)
卯时三刻,官员入座,封殿。
朝会文官在左,武官在后,依着官位高低依次排序。
谢灵毓的案牍在百官之首,其次是王筠笙和崔承业。
裴睿帝端坐殿中最高位,被谢灵毓打磨了四年,如今也已经有些天子气度了。
眼下新晋朝会最要紧的事无非是拓跋云峥来朝,朝会时裴睿帝一一问起细节,此前鸿胪寺已经向谢灵毓禀告过了,他并未置喙,故而君王再问,众人也就没那么忐忑了。
裴睿帝问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问的,便转头看向谢灵毓,“谢卿以为如何?”
谢灵毓,“臣并无异议。”
裴睿帝点头,“那便依此去办。”
“君上,臣另有一事要奏。”
谢灵毓扶着案牍起身,双手参拜。
裴睿帝往朝上看了一眼,“谢卿请说。”
谢灵毓,“科考举荐原是为了替我朝替君上选拔出色人才,但新法毕竟还有不完善的地方,以致于如今朝野内外多了许多不正之风,沽名钓誉之辈为博名声无所不用其极,臣以为此风不可涨。”
此话一落,朝堂鸦雀无声。
昨日谢家公子归京被逼下轿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就连裴睿帝也有所耳闻,众人还在想这是该如何了?没想到今日帝师就当众发难了。
“寒门出贵子,高门亦有真才,君上推行科考要的是人才,若有人每日思考的不是如何报效君恩效力朝廷,而是想着如何打压旧制,蓄意挑衅同僚不睦,那便是行鼠目寸光之事。行不端,言不正,如何正其身?身不正,如何正其道?道不正,如何正民意?”
闻言,殿中新贵纷纷变了脸,而老一派的贵族们都幸灾乐祸挺直了腰。新旧两党之争也不是一两日了,谢灵毓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看来昨日之事让帝师大人很不满啊。
新贵们神情各异,相互看了看,却没有人敢出声反驳。
裴睿帝也只有点头附和的份,“谢卿所言甚是。诸位爱卿当谨记于心,三省吾身。”
众朝臣连忙起身,对着主殿之人拜道,“谨遵天子令。”
崔承业随众人一起起身拜唱,目光却崇拜看着谢灵毓。
下了朝,谢灵毓婉拒了新贵们的邀请直接回府。
长生买了几十个不重样的糕点,谢灵毓挑了一个样式最好看的去了谢洄的院子。没曾这般火急火燎赶回来却扑了个空。
春杪正在收拾谢洄从苗域带回的稀奇玩意儿,听见院里有动静,张望着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是谢灵毓,赶忙迎上前,“主上。”
谢灵毓眉头微蹙,“谢洄呢?”
春杪小声道,“小公子说他抄书抄了一夜,眼睛都要瞎了,他出去让眼睛放放风。”
“……”谢灵毓语调平静,“你们便允了?”
春杪听出了谢灵毓的不悦,暗叫了一声祖宗,小心翼翼道,“主上,春杪哪敢做小公子的主。是墨大人说小公子已经罚抄完了,便是出去玩儿您也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