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间涌起绵密的心疼,所以下定的决心便功亏一篑,最后只好说:“家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哥哥只是希望你活得自在、开心。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父母离世,家里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如果他躲她,她就真的要一个人了,他无法忍受自己让她陷入那种孤独的境地。
可他不能毁了她。
梁思谌挑眉:“我最近很郁闷,但看你这样子,我就觉得好受多了。”
他拍拍他的肩膀,大有一种好兄弟同苦命的欣慰。
杜少霆翻他白眼,问一句:“别说我了,你打算怎么收场?昨晚我实在不应该放云舒上楼,你万一兽性大发,我就是帮凶。”
那酒店是他的,他特意让人留意了楼道的监控,得知云舒九点左右就离开了,才松了口气。
“没办法,有妹妹的,看不得这个,你这么不是人,我都替她委屈。”杜少霆说,“就算你有心,也不该这么早摊牌,她还在读书,接触社会少,总的来说还是个少年心性,单纯得很,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你也不怕她出问题。”
“早?”梁思谌嗤一声,“感情的事只会讲晚,你不要代入杜若枫,云舒是云舒,你妹妹是你妹妹,正如你是你,我是我。”
杜少霆思忖片刻,“也是,我逾越了。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对。”
梁思谌“嗯”一声,“我不知道吗?”
顿了片刻,他又说,“有些事,怎么做都是错的,我不求问心无愧,我只求同她有牵扯。你求什么,杜总?”
“少揶揄我。”杜少霆身子微微后靠,目光看向对面的人,第一次审视这个朋友,他以前常觉得两个人是同类人,现在发现,其实本质很不同。
杜少霆这两年确实忙,忙到脚不沾地,每天睁开眼就是工作,他把自己逼得连睡眠时间都严重被挤压,可还是有大把的时间想她。
甚至于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为她而生的,那种感觉很荒谬,很颓废,很畸形,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以一种献祭的姿态去面对她。
那种一种压抑而扭曲的爱,不像兄妹情,有时也不像爱情。
我愿意为她去死,那种极端的偏激和他这些年到病态的克制交织在一起,其实他早就已经疯了,只是还剩一口气吊着。
他要为她铺好路,铺上一条永远不会毁塌的康庄大道,他才能甘心让自己腐烂掉。
“我什么也不求。”杜少霆的表情恢复平静和克制。
梁思谌点点头:“那你比我理智,全世界不会有人比我更在意云舒。但我的确做不到祝福她得遇良缘,跟我只做兄妹。”
杜少霆笑一笑:“只做兄妹挺好的,这种关系稳定且长久,感情太不可控,一把火烧下去,谁知道是繁花似锦,还是一片灰烬,我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那等她谈恋爱,你最好也这样想。”梁思谌拆穿他,“装什么淡定,你现在还能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是因为她还爱你,眼里看不见别人,哪天她发现爱你太累了,眼光放到别人身上,一年到头本来就同你见不了几面,也不再渴望跟你相处,不再计较你没有陪她一起吃晚饭,满心满眼都是爱人,偶尔你约她见面,她要么忙着不能来,要么一见面就喋喋不休讲自己恋爱的甜蜜和苦恼,你看那男人百般不顺眼,可还是要帮衬,偶尔他们吵架,你恨不得揍那人一顿,觉得他哪里都不好,配不上她,也没有你细心,没有你照顾得好,但你什么也不能做……”
这些,梁思谌都思考过,有时候近乎自虐般脑补,他笑了声,看向杜少霆:“如果真到那时候,你再来讲这种话。”
杜少霆“嗯”一声,眸色深沉:“那你呢?同云舒在一起了,之后呢,你爸妈知道怎么办,你让她如何在家里自处,你让别人怎么看她,确实可以不管不顾,但她只有你和梁家了,他做你妹妹,将来有整个梁家替她撑腰,她做你爱人,无论家里人待她如何,将来你们但凡有丁点摩擦,她在心理上就没有任何依靠了,你在亲手给她打造一座孤岛,你到底有多自信,能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这同正经谈恋爱不同,两个人都是既当哥哥又当爹,除去爱护,还有一份教养的职责,教她应对一切,替她考虑终身,如今却要亲手毁掉她退路,那很难。
梁思谌沉默许久,眉心微蹙:“我知道,所以我说,有些事,怎么选都是错的。”
两个人谁也没法说服谁。
最后,索性不谈了,梁思谌挑眉,“但我还是有这个自信,全世界不会有人比我更知道如何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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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谌走的时候,云舒还是去送了,她站在最远处,立得笔直,浑身上下绷得极紧,像根拧紧的弦。
从前她最亲他,虽胆怯,可总是会努力往前迈一步,说一句——
“哥哥再见。”
“注意身体。”
“等你回家。”
……
诸如此类。
有时她局促,他也会专门把她拎到人前,叮嘱几句,或者逗逗她,总怕她被冷落。
可现在,云舒一句话也不说,也害怕他说话。
梁思谌全程没有看她,好似忘了她,余光里却千万遍掠过,云舒察觉到,心里发酸,无论他说多少遍他们不是见不得光,可到底还是做不到坦然,也没勇气去面对,于是到最后都没敢往前一步。
他要过闸机了,临别前最后一回头:“爸妈再见。”
他指了指梁思悯,“早点过来,别让我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