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顶嘴?”母亲站了起来,她熟练地从抽屉中掏出戒尺,想再次往少年身上挥去。只是十六岁的少年个子早已压过了她,她瞬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怎么突然就长这么大了。
许如栩知道,一味地违背母亲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他摆低姿态,诚恳地询问母亲,“妈,就算我学艺术,也不会落下文化课的,我这么晚学,本身就落后了很多人,可我是真的……”
“喜欢”一词没能说出口,话就被打断。落在身上的只有无尽的鞭打,很重,也很疼,可身体的疼痛不及心里的半分。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如此愤怒,她毫不留情把他赶出房间,用力把房门关上,像是在避什么瘟神。
被推搡出门的少年无措地站在原地,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完兴趣班的弟弟悄声走到他面前,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哥,”年幼的弟弟对比起同龄人,格外早熟,他看向自己狼狈被赶出的哥哥,不由分说把银行卡塞进了哥哥的口袋里,“这个是妈妈帮我每年存的压岁钱,虽然不是特别多,但也有一些。”
弟弟看向他,眼神坚定,冥冥之中给了许如栩一些鼓励,“我从没花过里面的钱,一直攒着的,你拿去用。”
少年听到这番话红了眼眶,他蹲下身看向年纪尚小的弟弟,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你从哪拿到的?”
“妈妈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藏在保险柜,”弟弟童言无忌,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却刺痛了许如栩的内心,“我上次试了下,密码是我的生日。”
他说完这话,意识到自己哥哥笑的有点勉强,笨拙的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哥哥轻轻带过。
“许灼,谢谢你。”少年看向他,不再犹豫,“哥哥会还你的。”
“妈妈对哥哥坏,”许灼低头掰着手指,似是忐忑,“妈妈总是凶哥哥。”
少年把弟弟揽入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着:“不怪妈妈,妈妈是希望……哥哥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所以才那么严厉。”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有些哽咽:“不怪妈妈。”
◇成长之痛(二)
许如栩最终没有拿着弟弟的银行卡逃离,他对原生家庭的爱渴求了数十年,所以他无法做出如此逾矩的事,也无法违抗母亲。
他把卡乖乖归还,意料之内的谩骂,但他充耳不闻。
他主动提起,跟母亲做了个交易,只要家里肯供他读完大学,这些年读书的钱,他都会一一归还,甚至翻倍归还。
比起老师的身份,他的母亲更像是个精明的商人。听到许如栩提议的时候,她眯起眼微微打量面前的少年,像是有些意外。
她应下了,因为她有足够的信心在未来的日子,等许如栩会如实付出行动。毕竟是在她身边养大的,她太清楚他的性子了,这可是一笔不亏净赚的买卖。
他这才如愿上了学,来到庆城的第一天,哪怕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可心中还是免不了升起那抹异样的心情。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自由的味道,没有责骂,也不再需要担起长子的责任。他感受到了空气里新鲜的气息,那是雨后泥土散发出来的味道,他觉得格外好闻。
他第一次夺回人生的主动权,没有被刻意的安排,没有严格的指标,也没有无时无刻在暗处密切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母亲。
那段日子对许如栩来说,是十六年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他心中在踏入庆城的那一天给自己定下了巨大的目标,他很清楚自己这条路会艰难无比,所以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去试错。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这份计划里,是否有不妥的存在。
他无法去考虑那么多,只能心中跟自己定下了一场比赛,而结果只能是赢,必须是赢。
上了高中后,许如栩比以往更加刻苦努力的读书,学习这方面,他好像很有天赋,所以付诸努力后,换来的都是喜悦的果实。
学习之余,他起了别的心思,虽然他清楚母亲会照约定给他出生活费和学费,但从小就没收到过关爱的人,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他需要别的去为自己增添一份底气。
课余之际兼职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萌生,于是他悄悄办理了不住宿的申请,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学生,他第一次在那封免责声明上做了假,是在一个劳动节假返校后,他把申请递交到班主任的面前。
班主任多看了两眼时,那一刻他格外紧张,纵使平日里再云淡风轻,可那会他也仅是十六岁的学生,涉世未深。
班主任没有过多深究,或许她发现了免责声明上的端倪,可她清楚自己学生的性子,于是出声询问:“怎么想着住外面,在学校不是更方便些?”
少年摸了摸鼻子,不愿直视班主任的眼睛,“家里条件有些困难,想趁空闲之际出去做些工作,补贴家用。”
班主任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问:“有手机吗?”
许如栩被这话问愣了,话题转变的太突然。他只能如实点了点头,却不敢问其中的用意。
“我的号码有记吧,”班主任看向他,朝他和煦一笑,“有困难第一时间打给老师。”
听到这话的少年顿在原地半晌,最后朝面前的老师深深鞠躬,他努力把感激的情绪隐藏起来,生怕被人察觉异常。
搬出学校后,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个便宜的岀租屋,环境一般,重要的是价格低廉,在他的预算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