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惊觉,我将下唇咬出了血。
我遇到过许多好人,梅姑是。
有人对我好,我不能不识好歹。
我努力让自己笑起来,撩开包厢门帘,糜烂香气朝我裹挟而来。
然我一踏进门,一盅酒壶便砸过来,碎在我的脚边。
“磨磨蹭蹭的,还想不想要银子了!”
那百夫长膀大腰粗,醉得厉害,一只脚踩着案几,正在撒酒疯。
几位陪侍的姐姐都被打了,脸上指印通红,脸上挂着泪还在笑。
“哟,大人,这不来了吗,念春快去啊!”
梅姑推我一把,我怕得浑身发抖,强笑着过去。
我将倒在案几上的酒盏扶起来,刚想倒酒,百夫长一掌扫过来,我差点同我手里的酒盏一同跌倒。
百夫长掐住我下巴让我抬头,目光淫肆打量我。
他大着舌头说,“要、要不是个雏儿,还***不值这个价!”
我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当百夫长喷着酒臭靠近我时,我还是没忍住,推了他一把。
他在我面前跟座小山一样,我根本没推动。
我激怒了他。
“妈的,臭***还敢嫌弃我?”
被一巴掌甩到地上后,百夫长抓住我发鬃,将我拽出包厢。
“还他妈是个哑巴,一两句好听的都叫不出来!”
他嘴里骂骂咧咧,拖着我往后院寝房走。
大厅游廊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偶有目光掠过我们,不以为意转开。
在一处应酬的梅姑瞧见,皱眉冲我摇头。
她让我忍。
我头皮生疼,控制不住地流泪,我没有哭出来。
我知道,打***的嫖客再寻常不过,何况司教坊里往来的只有军中武将,比一般嫖客更为粗鲁暴躁。
司教坊的姑娘们一直都在学,怎么讨好取悦男人,顺从他们,让他们气消了,自己好少吃点儿苦头。
我讨厌自己哑了,没法像别的姐姐般,软声向客人讨饶。
我想我今天晚上肯定不好熬过去。
但,我是认命的。
我还认为,我的命已经比诸多人要好了。
我睁着眼,任由百夫长将我在地上拖。长廊到阶梯拐角,薄纱似的衣裙在地上磨破,我半边胳膊都磨得血淋淋的,疼到极点,反而麻木。
耳边嬉笑怒骂,糜音缭绕。
百夫长跨上楼梯,迫不及待得很,而他紧抓我头发的手,忽地被另一只大掌拽紧。
“放开她。”
高大挺拔的身形逆着光,我从阴影中抬头,看见赵玄眉目疏朗的面庞,但他神情冷然。
他声音含着怒,沉声重复道,“放开她。”
那百夫长怔然,好似惧怕赵玄,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落进赵玄怀里,罩上他的外袍。
赵玄花下双倍的银钱,把我的初夜挂牌从百夫长手里买过去。
梅姑吩咐我将赵玄领到自己房中去。
既在司教坊遇到赵玄,那他与别的嫖客也无一二,只是我好歹从难堪的境地里脱身,多少松了口气。
赵玄叫我身边的小丫鬟取来伤药,他竟坐在我房中,亲自替我打理伤口。
他问我,“疼吗?”
我与他在桌前相邻而坐,距离极近。
年轻男子的睫毛长而不曲,像茂盛的荒草,以至于昏昏灯火下,他对我的注视近乎浓稠。
我虽是***,还未同男子有过肌肤之亲,露出整条胳膊坐在赵玄身前,难免羞赧。
伤口处理好后,赵玄也没有别的的动作,而是问我一些有的没的闲话。
我房中未曾备有纸笔,赵玄对我眨眨眼,把手摊在桌上,让我在他手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