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地动。他也只喝了一杯就回去了,梁牧也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这个人和之前在格凸一百多天里的每一个晚上一样,在房车里吊指力板,丝毫不像刚刚完成中国境内最高的徒手攀岩壮举的人。
让他想到某个人,在大赛前夜,一个人戴着个巨大的耳机,顶着生活中急的剧变,把银白世界投影在墙上,无数次复习动作,如握紧手中唯一命脉。一周前,这个人在昏暗的工作室里对他说,站在韦尔比耶山巅,得了世界冠军,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如今想来,也并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是今晨,他在cmdI墙顶,按下红色按钮结束录制那一刻,突然有种奇怪的共感。他没掉眼泪,手没颤抖,也没激动得大哭大叫。相反,他只觉得空虚。
郑成岭到底是比他多活十年,他那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山巅背后是空谷,碎石填不了大海,一种瘾终还是戒不了另外一种瘾。
他打开手机。零点刚过,屏幕显示4月22日。
梁牧也从微信最底下揪出来池羽那个搞怪做鬼脸的头像,在相册里找到了前几天刚照的那张照片给他。
“这些是熠川原来的板子,我做了一面墙。你喜欢哪个,我摘下来送给你。”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条消息:“池羽,生日快乐。”
第6o章追光
次日,池羽早起。他一个人在酒店大堂吃了早饭后,就等着张艾达的车来接。
这是他在国内的倒数第二天,下午他就要坐飞机去重庆,参加黄鹤的葬礼。滑雪之外的事情,池羽统统丢给他的团队,任张艾达安排。这次回国,张艾达除了杂志封面和广告拍摄,还见缝插针地给他安排了《体育周刊》的一个双人专题访谈。
等待的时候,他看到朋友圈里,郑成岭了一张大合照,是格凸《攀》的十多人团队在大本营留影。他们把潘一格横着抱了起来,而一群人的身后则是三角形的cmdI墙。梁牧也在这照片的边缘,在一群人里面个子最高,身上还背着沉重的器材,很抢镜。
郑成岭写道,三个月,一百零五天,我们做到了。
从照片底下的评论中,池羽得知,葬礼推迟的原因就是在等还在格凸拍摄的大部队。这十来号人都是攀岩圈里的人物,也都是黄鹤生前熟识的导师、好友、知己。
梁牧也给他的那条祝他生日快乐的消息他还没回,就暂时置顶了。
其实昨天并不是他真正的生日。正日子是23号,也就是今天。他多年前参加FT的青年赛事时,在报名表格上面手写的字迹太潦草,官方资料错给录入成了4月22日。此后,所有百科都照抄FT的官方资料,也都抄错了。可他没忍心提醒对方。
他点开这条消息,思前想后,终于是回了一个“谢谢”,又回了个“好”。
然后是:“祝贺你们。”
还没等完,他就瞟见梁牧也的回复。他这次竟然回得很快,就说:“那明天见。”
然后,又是一条:“需要接吗?”
池羽有点不太好意思让梁牧也麻烦别人。他就直接说:“不用。打车应该很方便的。”
未读置顶里面,还有另外一条信息,也是昨晚收到的,他也一直没有回复。
来自他父亲池勉。
池勉最近一年多又和他恢复了联系。去年过年的时候他给自己过一个红包,一年之间打过两次电话,竟然还托小姑池煦给他带过一箱东西,里面看起来像是一些零食和一件衣服。
当时那个包裹半开不开,被他堆在客厅长达两个月,拖到不得不打扫房间了,池羽才坐下来,把里面的东西都吃完。
现在想来,池勉和他恢复联系的时间截点和他去年在巡回赛上一场场出成绩的时间几乎重合。整个事情对于池羽来说都很具有迷惑性,因为他无法知道究竟是因为他终于还是达到了池勉的期望,还是池勉也跟最近他生命里突然冒出来的很多“熟人”一样,图他点什么。
池勉在短信里祝了他生日快乐,说晚上请他和他弟弟一起吃饭。
*
《体育周刊》这次要做个双人采访,另外一个受邀的运动员是一直在国内训练的单板自由式滑手。男孩今年刚刚二十岁,还有着偶像剧主角一般的名字,叫肖梦寒。他俩之前在社交媒体上有互相关注对方。两个人一个滑遍大山,一个玩转公园,也算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