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江绿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周春禾的自行车,坐上去的那一刻,周春禾的心沉了一下,后座轻飘飘的,这又一次告诉了他媳妇病情严重的事实。
“快一点,再快一点!”江绿一手扶着周春禾的腰,一手张开,拥抱轻风,拥抱夕阳,拥抱她所见的一切事物。她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在又放肆了。
周春禾骑着自行车绕过公园,穿过闹市,这世间的美好千千万万,不及这烟火气息的一半。
接下来的检查似乎水到渠成,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就像这个肾就是为江绿而生的一样,到了移植手术的头一天,周春禾问江绿要不要给周天打个电话。
江绿摇摇头,“还是不要了,等手术结束,再跟他通话。”
周春禾依了她。
可是等到八点要睡觉的时候,江绿又改了主意,迫切地想要跟周天朵朵通话了。
“朵朵估计已经睡了,周天不确定。”周春禾就说道。
“可是我想他们了,我想周天朵朵了。”江绿说着说着泪就流了下来。
“好,我给周天打。”周春禾掏出了手机。
可是电话无人接听,周春禾再打,还是没人接听。
江绿的心随着那一声声忙音揪得死死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天我再给他打。”周春禾安慰到媳妇。
他知道她担心什么,他也担心,所以这会他的心里也不好受,胸口压着一块大石,隔着一层皮囊,碎不了,只能任由它沉重。
十月的京市风大了起来,风中挟裹着一些沙尘,对人并不友好,但是即便如此,江绿仍旧是留恋的。她读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她欣赏史铁生的文字,但是并不敢欣赏他的人生,于她而言,过于沉痛,看完都需要勇气,如果要她经历一次,她怕是会早早夭折,她很难想象史铁生是怎么克服下来的,尽管最后他还是被病魔带去了生命。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它像所有的早晨一样,日出街上熙熙攘攘,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江绿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到的竟是江加福给她的一袋子咖啡豆,倒是很想喝上一杯。
咖啡的香味还没传来,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手术比预期的长了两个小时,周春禾在手术室门口问候了所有的大神大仙,最后连他在柴家沟盖的那个小小的土地公公庙他都没放过,本着宁可拜错一万,也不漏掉一个的原则,就差对着手术室磕头了。
说他愚昧也好,说他迷信也罢,只要这扇手术室的门打开,只要媳妇安然出来,他什么都接受。
手术室门开了,却又没打开,一个戴着手术帽的护士探出个脑袋出来传话,“手术完成,病人稍后出来。”
周春禾在那紧闭了五个小时的门差点又要关上的时候,终于抓着护士问道,“病人可好?手术可成功?”
“都好。”这是护士的原话。
周春禾愣了一下,放开了护士,恭恭敬敬目送着那门又关上了,然后他像个疯子般在原地连蹦带跳起来。
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媳妇的手术成功了。
事实是,他谁也不能说,这种感觉着实憋屈。但是他得忍住,忍不住也得忍。
江绿醒来看到周春禾的第一眼,想笑。这厮头发长,胡子也长,一副流浪汉的样子。
周春禾不好意思地挼了挼头发,“待会去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