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哪里敢嫌弃,这已经是她现下最好的去路了。她费尽心思才从窑子里逃出来,现在那伙人肯定满京城找她呢,若是不慎被抓回去,怕是生不如死,菱歌简直不敢想,所以她赶忙就应了下来。
这厢算是促成了一桩好事,可卫琛却没收到什么好的回报,因为菖蒲来报,说卫璇病了。
得知此事,崔氏也不顾还在与卫璇怄气了,赶忙叫卫琛过去瞧瞧。
韩家的小丫头得了信儿,早早地就守在胡同口了,看到靖宁侯府的马车驶过来时,忙地跑回去告诉韩母,“亲家少爷的马车到了。”
韩母点了点头,坐着没动,她毕竟是长辈,家里没破落,她没生病之前,好歹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很讲究规矩。
最后出门迎接卫琛的还是卫璇身边的丫头菖蒲。
卫琛见迎来送往的只菖蒲一人,便问:“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菖蒲回道:“韩夫人守贫,不喜太多人伺候,便都发卖了。”
“发卖了?都卖了谁来伺候大姐姐?”卫琛皱眉问道。
“如今贴身伺候的就我一人,外加个跑腿的小丫头。”
之前在侯府,卫璇身边光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就有四个,再并跑腿的、看护的小丫头和壮婆子若干,如今只雇一个人来伺候算怎么回事?怪不得卫璇要生病了。
卫琛心里十分不满,但碍于礼仪,还是先去堂屋拜见了韩母。
一个伶俐的小丫头给卫琛掀了帘子,卫琛甫一进去,就见韩母端坐在玫瑰椅上。卫琛见韩母脸色蜡黄,精气神也不好,只有一双眼睛还算精神,穿着干净整洁但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酱紫色夹袄,下着灰蓝色马面裙。久在病中,只能靠这些重色抬一抬气势。
因为心中有气,卫琛并未对韩母作揖,只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夫人安好。”
心里十分不满的人可不止卫琛。卫璇嫁到韩家两个多月了,两人都没圆房,韩母心里积了不少怨怼,又碍于阖府上下都靠卫璇的嫁妆维持脸面,不好发作,内火攻心,脸上便变不出个好颜色来。
“卫公子客气了,只不过我一想到老韩家后继无人,我便如何都好不起来。”韩母冷冷道。
人都是贪婪的,当初他们韩家捉襟见肘的时候,卫璇如散财童子般带着六十四抬嫁妆降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没少帮衬韩家。韩母那时便暗自发誓,不管如何日后都要敬着这位新媳妇,结果这才过了多久,便通通忘了个干净。
被这番夹枪带棒的话一刺,卫琛连脸上那点平淡都维持不住了,眉宇间带出些许不耐来,向来都只有别人哄着他卫琛的份儿,从未见过这样倚老卖老的人。
卫琛直言道:“我家大姐姐身体素来康健,从小连风寒高热都少见,如今到了韩家不出两个月便病了,太太也是久病难愈的”卫琛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地道:“是不是家里人嘴上不积德,总是口无遮拦,惹着小鬼,叫它缠上了。依我看,合该请个僧尼、道士的回来做做法,改改气运,说不定夫人这病也能不医而愈呢。”
韩母叫卫琛这番话气地咳嗽起来,卫琛没等她缓过气来回嘴,就又道:“夫人咳得这样厉害,便好生歇着吧,我去看看我家大姐姐。”
菖蒲反应极快,卫琛一说便先一步领着卫琛去找卫璇了,徒留韩母坐在玫瑰椅上气得两眼发黑。
卫璇住在东厢房,算是这座宅子最好的房间。进了屋,卫琛才发现里面除了卫璇,还有一位女子正立在她跟前。
柳叶眉,樱桃嘴,水蛇腰,娇喘微微,宜嗔宜喜,头上挽着个漆黑油光的单边髻,斜插几支珍珠钗,蜜合色的棉袄也难掩她身段之玲珑。
“我给姐姐沏一杯茶来。”说着,那陌生女子便扭腰去拿卫璇手旁的茶盏。
卫琛眯了眯眼,这人从神情仪态到身段气质,都与他近来认识的一个人极为相似。世上少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事出反常必有妖。
卫璇见卫琛来了,便朝菖蒲使了个眼色,菖蒲立即上前隔开她的手,道:”不必了,夫人还有事,你先下去吧。“
王京娘见状也不作他话,低眉顺眼地下去了。
待人走后,卫璇赶忙起了身上前去迎卫琛,卫琛赶紧上前按住她道:“怎么脸色差成这样?!”
卫璇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她摇了摇头道:“先前贪凉,染了风寒,怕是还没好全吧。”
卫琛道:“请大夫来看了没?我记得健气堂的大夫最擅长医治风寒,请他来看看吧。”
“放心吧,就是请的他来看的,”卫璇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得要点时间不是?”
卫璇再欲说话,哪知喉头一紧,引得一阵咳嗽。一旁的菖蒲见了,赶紧下去端上一碗药来,一口一口喂给卫璇喝下了。
卫琛闻到了药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药,味道这般难闻。”
菖蒲回:“是大夫留的秋梨膏,咳嗽时候煮了喝,能润肺止咳。”
“拿来我看看。”
菖蒲听了当即就往外间去拿方子,就听卫琛又道:“将大夫写的方子也一并拿来。”菖蒲听话地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方子了。”卫璇道。
“我当然不会看,我是想拿回去等杨叔得空了,请他看看。”杨宗霖最近正提着脑袋替圣上看病,总是不得空。
卫璇点了点头,“你是觉得方子有什么问题?”
卫琛只是心里有些怀疑,没凭没据的也不好说,见卫璇脸色变得厉害,安慰道:“多叫几个大夫看看总归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