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能呼吸了,意识不太清楚,只觉有人揽住他的腰,抓了他另一边手腕,然后——
然后亲了他一下。
在耳边咕噜的水声中,并不温柔地吻了他,渡些气给他,他终于不再下坠了。
他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知道自己又将陷入那千篇一律的噩梦,在清醒和昏睡的交界他突然害怕起来。本是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的噩梦,他不知为何又害怕起来,怕自己一刀真的将自己杀了——莫不是真让神秘人说准了,浩浩红尘之中有人入得他的青眼,他一时又怕死了。
白君琰将人抱着拖回岸上,担忧的问话还没出口,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怀里这人竟抬手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刚刚那救命的一吻便又继续起来。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已经放任这人将自己推倒在了河滩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或许还有其他石头,硌得他后背生疼,不过这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多次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苏乔在亲他。
看上去眼神迷离不怎么清醒,亲得倒是挺认真。
可惜他一直是个正人君子,心中隐忍克制的陌生的欢喜被“君子”占了上风,他严肃又果断地将人推开,急急唤了一声“苏公子”。
他其实想唤他全名,至少听上去没有这样生分,更加合乎他此时的情绪。可一向不怎么会扯谎的正人君子最擅长扯自己的谎,他随后又故作镇定地、轻缓地喊了一声“苏公子”,听上去更生分了。
苏公子未能被他唤醒,倒是被他一推,重新推进了混沌的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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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人啥时候能正大光明的亲一口啊!
32-2几回魂梦与君同
苏乔看见那两人身着喜服,正叩拜高堂。白伯伯端坐在正中,他的父亲母亲在一侧,而他和他的琰哥站在一处,不知天高地厚地学着拜堂的昀叔叔白叔叔,对着白伯伯跪下又起身,转过去对着高挂的月亮再跪下又起身,而后他偷偷看着行礼的地方,把年长一些的琰哥拽过来与自己面对面——他这会儿才想起来问问自己,到底明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可他说不了话,只能看着两个年幼无知的孩童莫名其妙“私定”了终生。
他想,我看见的那个人是我,那“我”又是谁呢?“我”所亲眼目睹的一切平安喜乐,到底是真的曾经属于我,还是我在这人世浮沉里早就抓不住了的救命稻草——不过都一样,都不是我的。
他少有的没有对那天真无邪又只会吵闹的稚子挥刀,仁慈地“放”了他一马——因为他在笑,自己已经十几年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痛快了。
他站在院里,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嬉笑打闹,读书写字,而后相伴长大,及冠,红袍,携手,直到白发——他不知不觉在这里守了几十年,看完了他们的幸福美满的余生。
最后他哭着醒来,回到了残忍的现实里。
醒来之初他很是欣慰,毕竟这是一场“美梦”,十二年来唯一一次,如果醒来身边不是这姓叶的,他这美梦可能会让他再回味许久,可惜一看到这人他就清醒了。
白君琰生了火,将这山洞四壁照得抖动,山洞里有滴答滴答的水声,还有木柴烧得噼噼啪啪的脆响。
“醒了?”他将小心立在一边的荷叶递过去,轻声道:“喝点水,你有点发烧。”
苏乔试了一下,右手还是抬不起来,左手撑着上半身抽不出空,只好就着那只手喝了一小口水,嘴里的苦涩跟着咽了一些下去。
白君琰没想到这口水会是他“喂”下去的,看苏乔并无厌恶嫌弃,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把人扶了坐起来,并且在人不留神向后倒的时候及时地将肩膀送了过去,又抱了一下。
苏乔不自觉用手肘将他推开,自己重新坐了起来,挪到一边去靠在一块石头上,换了个地方坐,这才看到山洞深处摆放着许多箱子。
随后他又站起来,听到身后的人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这些是……”他指着其中一口箱子上撕烂的封条问。
白君琰立刻回他:“带你来的时候,已经被打开过了。”
苏乔一时语塞,一边开箱子一边说:“我不是问是不是你打开的,我就是——就是想知道……你帮忙抬一下,我手麻。”
“……好。”白君琰把佩剑放在旁边的箱子上,两手将箱子盖推了起来。
山洞里唯一的光源便是那跳动的火焰,此时此刻却多了一束闪闪金光。苏乔眼睛都瞪大了,他看着白君琰,指着面前一箱子的金银珠宝首饰惊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君琰显然也是万分惊讶,他走近一步,俯身仔细查看箱子中的东西,发现确实都是真金白银,名贵玉器,“官府的封条,却有人撕开了——可撕开之后,为何又……”
“为什么放着这么多珠宝玉器不拿走,是吧?”苏乔一边揉搓着右边手臂,一边又笑说:“万一这这些东西都是要人命的东西,可不是不敢拿了?”
“你的手臂何时受了伤?”白君琰的视线从金光闪闪的箱子里转移到苏乔手臂上,自己还未察觉之时已经将手伸了过去,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腕。
苏乔神色有些别扭,忽而想起离开凤台之时不小心听到的那几句话。他后退一步将手从白君琰手心抽出来,低声嘟囔:“关你什么事。”
“你为救我受伤,就算不是朋友,我关心一二也算正常。”
“说起这件事,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也是去泡汤池的?”苏乔自然而然地转移着话题,顺手拿起箱子里一个精巧的酒杯掂了掂,“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就是巧合呗,我在繁江城你就在繁江城,都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