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补贴一直下不来吗?”
“为什么,”祝明修嗤笑了一下,“公众参与太少,关注度不够,都是要做成绩的人,没人在意,这成绩做给谁看呢?”
童宽点了点头,转过去问看向陈艾卅,这会儿倒是一点没避嫌,“卅哥,你怎么看?”
在童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陈艾卅就大概知道童宽要做什么了,或许最后致使他愿意一起跟着来的原因,就在这里。如果连林子都没人关注了,再去做这相关的app又有什么用呢,或许应该重新思考一下再出发的奇点了,可是……
陈艾卅对着童宽点了个头,“我觉得可以深挖一下。”
童宽也笑了,他知道陈艾卅明白他什么意思。
“哎呦,你俩这个动静,”祝明修一个没忍住,“看得人怪麻的咧。”
郭响尴尬地笑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喊了他一声老祝。
“说实话,”祝明修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路数,但你来巡林站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来当志愿者的,我们就是没想到你还会下地探那个断层,严格来说,这也可以不算伐木转保护林,我们这些年,在保护林里一直在种树,也是为了弥补伐木的损失。”
见陈艾卅和童宽都没说话,祝明修才继续说了下去,期间郭响还为他倒了一杯水。
“我们一直以来就是靠伐木为生的,这里种的榉木长得快,一直靠卖原木材才能有收入,是,现在是讲究环保,伐木破坏植物,气候变暖这些都和这个有关系,但我只想说……在环保和生存之间,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选?”
“那你们也不应该伤害他!”陈艾卅直接反驳了回去。
“这娃子刚看到我们的时候,非常生气,说这里搞了好几年环保项目就被我们给毁了,他这么一说我们就怕了,这几年村子里偷偷摸摸靠这些铺了水泥路,家家房屋都有了修缮,还通了电,如果真的被捅上去,不说坐牢,赔钱我们这里谁都受不起。”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要我再想想的原因?”陈艾卅问向了郭响。
郭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恍惚,“我也是这个村子里出来的人,我知道我们村的处境。”
“怎么不去上学,学个技能,或者干点被的?”
这个问题两人都没回复,倒是童宽回答了他。
“卅哥,别人老说学习是捷径,可我自己知道,穷人家的孩子,读个书就挺难的了,考试也是广普性质的,太难了。有学上有的时候也是一种奢侈。”
陈艾卅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冒犯,他是从小长在城市里的孩子,能上高中的时候上高中,能上大学的时候上大学,甚至自己专心在做植树活动,也并没有对他是城市里的孩子有什么改变,他依旧是意气奋发的陈艾卅,而穷人家的孩子依旧是别人。
他的童宽就不一样了,有的时候他都不敢去思索,童宽到底在学业上付出了多少,才能一路大学到考研,还能达到万里挑一的顶尖。
“老祝,”童宽开了口,“我从来没想过要起诉你,也没想着要把你的事情告出去,我能理解你目前你的经历,”他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我现在一身的债,我们都想把日子过下去。我来这边,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让我们的日子都好过一点。”
郭响明显松了一口气,祝明修甚至有些激动,“你……你要帮我们?”
“互相帮助吧。”
听到这个回答,祝明修甚至眼眶里都有了些泪花,眼尾的皱纹更深了一些,一个劲地对着他们说着谢谢和对不起。
陈艾卅见他实在是情难自禁,忍不住起身拍了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句,“也就是童宽没什么事,不然把你送进牢里都是轻的。”
“哎,哎,我们哪敢,就是……就是这娃子硬是护着一棵树,我们也没辙啊。”
“还娃子,叫宽总。”郭响跟了一句。
“哎哎,宽总。”
从祝明修家里出来后,他们才看到从一楼房间里探出头来的老太太,她好像也很紧张,直到他们启动了车才回了房间。
“我知道这些话我说不合适,”郭响沉默了半天,“但还是想替我们村谢谢你们。”
“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这事不长久,趁早让老祝别做了吧。”陈艾卅说。
“我知道,日劝夜劝,但大多数人家里都还要钱,暂时应该停不下来。”
刚坐上车,童宽就对郭响说:“劳烦前面村口把我们放下来吧”
“不用送你们回去吗?”郭响问。
“没事,我们附近走走。”
这里的秋风似乎比家那边的要更猛烈一些,下了车后,陈艾卅用手掖了掖童宽的领子,又握起童宽的手和他的一起塞进外套的口袋里。好似终于等到机会似的,对着童宽问了一句,“为什么一定要守那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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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哥,”童宽笑了笑,“我当时,其实有点冲动了。”
“为什么?”
“我……”童宽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我没见到我们种的那棵树,看见他们锯木头,就好像你曾经做了很久的事情都泡汤了一样。”
陈艾卅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来这里不是单纯为了想我吗?”
童宽停了下来,看着陈艾卅泛着淡淡的笑,“想你,不用很刻意的,做每件事都会想到。”
陈艾卅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言语上逗弄他,却也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好,只能又和童宽一起慢慢走着,只是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