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一起来支教陆陆续续都回去了,就剩他一个人了,结果他转了正式编。”
纪聿南回盯着谢熠,正色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熠低着头,喘着粗气,“不知道。”
“因为他捡到了我。”
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纪聿南坦然开口,“他家里来人,说他父亲不行了得回去奔丧,给他找个姑娘,人家不嫌弃他眼睛瞎,也不嫌弃他年纪大。”
“但他不能留在这里,也不能带着我。”
已经走到中间了,纪聿南回头望了眼,还有几层就到了。
他索性撑着一侧的常青树,继续道:“他不肯,和家里人闹掰了。”
纪聿南咧着嘴问:“村里的人都说他疯了。”
“他是疯了。”
谢熠站得累了,索性也靠着身后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秦舒望,真笨。”
纪聿南低头笑了,眼眶酸胀得厉害,睁不开。
他揉了揉眼睛,“我问他,怎么了呢?我哪点招你喜欢,就为了我做这么大牺牲。”
风拂人面,带着一片潮湿向远处飘去。
“他说……”
纪聿南抬头看向远处,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干哑生涩。
那道模糊的声音在眼前不断清晰。
秦舒望拄着拐棍,脸上满是笑意,朝他挥了挥手喊道:“南南呀,快来爷爷怀里,回家了呀。”
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喷过去,背着满是补丁的书包,踩着不合脚的鞋子。
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容。
一老一小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下逐渐远去。
纪聿南压下心头的苦涩,“他说,怪他多情,怪他读了太多书。”
“谢熠,你说句实话吧。”
“猫狗养个一年半载,尚舍不得丢弃,何况是个活生生在怀里,咿咿呀呀伸手讨奶吃的孩子。”
“他说他舍不得村里的孩子,这一批送走了,这村子里就空了。”
“他是大山里走出来的,也希望大山的孩子以后都能见到山外的风景。”
“他说他是老师,有责任成为踏脚石,成为燃尽的蜡烛。”
纪聿南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谢熠,“你说,秦舒望是不是个傻子,他用一生贯彻了他的理想。”
“你觉得他傻,我也觉得他傻,可他自己不觉得。”谢熠依旧低着头。
他的鞋尖点着地面,两条腿晃来晃去,眼神亮晶晶地:“那你说,他是不是个好人。”
“是。”
纪聿南凝望谢熠良久,转身继续朝着沿着小路向上走。
他双拳攥在身侧,强迫自己不去回头,眼神落在台阶下的数字上。
一直走到了b区19层,沿着眼前的台子往深处走,纪聿南的脚步骤然停下。
身后的人一直低着头,却没被他突然停下的动作吓到,反而眼神比他更早望向了身侧。
收回的速度也很快,快到纪聿南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