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哭还得一边照顾着跪在前面的母后张太后,而嗣皇帝则是跪在最前面,痛哭不已。
张鹤龄跪在门边本在默默流泪,却见李东阳从外头进来了。
此时他也换上了孝衣,进来之后就和皇帝低声道,如今大臣们都在午门外哭灵,不过六部的重臣们想来灵前至祭。
这个皇帝当然不会拦着,吩咐了一句三品以上官员可来几筵殿外哭灵。
李东阳又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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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丧礼张鹤龄基本上是承担了一半的工作。
不过他管的大部分都是流程上的事儿,这些东西,之前都是有定例的,因此倒也不难办,他配合着几个礼部的官员,差不多把流程定下来,然后剩下的,就按照流程走就成了。
只是之后走流程的时候却不容易,先是每日的哭灵,许多年龄大的大臣们受不了病了或者哭晕过去要怎么处理,大行皇帝出殡的时候,沿途的路祭的得是什么规格,哪家才有资格设祭。
这都要一家一户的提前都确定好了,否则到时候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除了这些流程上的事儿,还有其他关于什么大行皇帝的谥号问题,太后的徽号问题,新皇帝的年号问题,就不归张鹤龄管理了,而是都由礼部管辖。
在皇帝去世的第二天,内阁就润色出了一封皇帝遗诏,让礼部的人向大臣们宣读,宣读完还得传遍天下,要让各地督抚也知道这个情况。
张鹤龄听着遗诏上诘诎聱牙的词汇,只觉得嘴角抽搐,若是他没记错,皇帝的遗诏就只有两句话:朕死之后,令皇太子登基。
结果好家伙,给安排了这么长一篇词汇量丰富的遗诏。
不过这也是封建王朝的特性,一般颁行天下的遗诏,或是明文圣旨,都是经过大臣们润色的,皇帝原本的话,可能都是很口语化的。
随着葬礼一点一点的进行,原本众人心中的悲痛也一点一点被磨平。
没几日,大行皇帝的陵寝之地也选好了,就在宪宗皇帝陵寝以西的施家台,只是这个地方看起来有些偏远,因此选陵寝的人就请求皇帝派人前去复核。
嗣皇帝便又派了一队人前去复查,这这一队人里,就有张鹤龄。
不过这一队人里面,主要负责的却不是张鹤龄,而是礼部右侍郎王华,没错,就是王阳明的爹王华。
要说张鹤龄对这个时代的哪个人最好奇,那肯定就是王阳明了,不过他和王阳明也就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一次是弘治十二年的时候,王阳明考上了进士,之后几次就是他在六部观政的时候,曾匆匆见过数面。
两人可以说根本就不熟,张鹤龄和他,还不如和他爸熟呢。
这次张鹤龄和王华一起去复查大行皇帝的陵寝之地,两人见了面也就是客气的说了几句话,等到了地方,就先请一起来的懂风水的工部官员先查探了一下此地的风水,然后又观测了一下土质,最后觉得都还可以,一行人就又回去回禀了。
往回走的时候,张鹤龄假装无意间提起王阳明,不免恭维几句。
王华这人虽然看着端正,但是旁人夸他儿子他自然也很高兴,笑着和张鹤龄说了几句。
王阳明如今是兵部武选司主事,也算是个不错的岗位,王阳明本身也是个知兵的,仕途可以说是一片大好,张鹤龄一时间还有些拿不准要不要耽搁他龙场悟道。
两人很快就回了京城,先去一同给皇帝禀报,自这个位置虽然偏远一些,但是的确是吉地,皇帝这才准了就在此地修建先皇陵寝,并且赐名泰陵。
陵寝之地定了下来,先皇的谥号也定好了,是为孝宗敬皇帝,如此就只等着泰陵修好,就可以出殡下葬了。
这么一等,就等了四个月,一直到十月份的时候,泰陵终于修好,皇帝也终于可以出殡了。
原本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消磨,张鹤龄本以为自己心中的悲痛之意应当消减了几分,可是等到出殡当日,当他看着姐夫的梓宫被人抬出紫禁城,张鹤龄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也真切意识到,姐夫这次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出殡的流程也都是张鹤龄安排的,按照惯例,四品以上官员,跟随着新皇从大明门出,一路步行到德胜门,然后又换上马匹,就这么一路哭着往泰陵而去,至于四品以下的官员,没有送灵的资格,只需要在城外迎接即可。
就这么一路送灵至祭,一直等他们到了泰陵,将先皇安葬,又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节,这才奉着先皇的神位,回到了紫禁城。
等将神位再次请入几筵殿,这次的丧礼才算是告一段落。
张鹤龄在一些列程序结束之后,便去了仁寿宫见张太后。
如今的张太后也已经上了徽号,是为慈寿皇太后。
她本人也从坤宁宫里搬了出来,入住了仁寿宫。
而皇帝的三个后宫,太子妃封了皇后,两个太子良娣,沈氏封了贤妃,吴氏封了德妃。
张鹤龄到仁寿宫的时候,太后正在歇息,听说她今儿一早,就起来给孝宗皇帝祈福念经,等到孝宗陵寝出宫的时候,又哭了一场,哭完之后饭都吃不下,最后还是跟前的宫女再三劝慰,这才歇下。
张鹤龄听到皇后这般悲痛,也不忍旁人去打搅她歇息,只自己在偏殿里等着。
等了半个多时辰,太后这才起身,张鹤龄也得到了召见。
“既是早就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竟就傻傻的等在外头。”太后看着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言语间即便有嗔怪也并不真切。
张鹤龄勉强笑了笑:“姐姐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今日好不容易歇下,我又怎么忍心打搅。”
一说这话,太后又不免落泪:“先皇就这么去了,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张鹤龄见她落泪,又不免劝慰一番。
幸好经过这大半年的消磨,太后心中的悲痛之情,总算没有当时那般厉害了,哭了一场之后,又很快止住了,然后又问起了今日出殡的情形。
张鹤龄细细的说了一遍,一点细节都不敢落下,太后听完,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先皇在的时候,最看重照儿,如今照儿对他的身后事这般看重,先皇就算去了也能安心了。”
张鹤龄听着这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先皇的意思是要薄葬,可是太后根本不许,她舍不得丈夫就这么凄凄凉凉的去了,最后还是张鹤龄从中转圜,最后还是按照最基本的帝王丧葬处理了一下。
姐弟俩说了一会儿话的,太后又看着有些疲惫了,张鹤龄也不愿打扰她消息,便也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