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灯光下,是听起来就很舒缓的古典音乐。
辛安端着一杯果汁坐在角落的沙发,角度刚好对着一个活跃在宴会中的女人。不可否认,辛安是被她的美色吸引的。
那个女人穿着红色的晚礼服,微卷的浅栗色头发披散着,烈焰红唇称得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祸国妖姬。或许周幽王当年就是为了博这样的女人一笑,烽火戏诸的吧。
她默默这般想着。
因为有许多人,而辛安的位置最不起眼,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将目光投注在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姬身上。
直到那个女人像是感受到一样,看了过来。辛安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喝了口手中的果汁。只是辛安没想到那个如妖精一般的女人会那样云淡风轻地向她走过来,更没想到她会就那样坐到她的身边,侧着身子靠坐在她所在的那个沙发上。
她们两人的距离不过半尺。那个女人就那样直白地看着辛安,朱唇轻启,说了句话。
辛安皱了皱眉,那声音就像断线的风筝飘远,却怎么也飘不进她的耳朵。音乐声依旧缓缓播放,辛安却听不见了,缓缓靠近了那个女人一些,轻声问:“什么?”
如妖精一般的女子,露出的却是脆弱至极的样子,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泡沫——美丽,但不真实。辛安依旧没什么表情,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入她的鼻间,竟然是淡淡的奶香味。
女人似呓语般又低低重复了一遍。
辛安还是没听见,眉头皱得更深了。
女人撇撇嘴,轻声低喃,似乎有些懊恼:“忘了你听不懂了。”
这句话辛安听懂了,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女人听见别人的呼唤,起身走开了。直到宴会结束,离场之际,辛安又看见了那个女人站在宴会主人的旁边,对辛安笑得同面对任何一个客人一样。仿佛之前在她面前显露脆弱的人并不是她一般,让辛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错觉。
“喂……”
辛安睡眼惺忪地摸索着拿到一旁的手机,半眯着眼划开了接听键,语气带了点刚睡着被吵醒的鼻音。刚刚做的梦像是掉帧的电影片段,一幅幅消失在脑海中,不过她向来没有记梦的习惯,也就不存在什么遗憾之感。
电话那面传来嘈杂的警笛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辛安,你快来一趟中心医院,朝颜出事了。”
房间内很安静,窗帘紧闭,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只有透过手机传过来的机械合成的电音,穿过了大半个城市与她的耳朵汇合,拼凑出毫无前后文语境的高潮,以及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光,那声音便越发清晰了起来。
“朝颜?”
辛安觉得莫名其妙,这个人是谁,她都不认识。不确定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来电人是牧野,又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刚把手机放回耳边就听见牧野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新接的那位病人,今晚自杀了,你快来中心医院吧。”
说完这句,电话那边便响起嘟嘟的忙音,好像在电话掐断前有个声音在问:
——“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
电话便被掐断了。
这下她总算想起睡前还在看这个人的资料。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牧野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她去,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开着在车库里积灰许久的座驾前往医院。
路上总算想起一点和那个梦有关的情景来,好像是上次陪自己的朋友杜若去参加一场宴会的时候遇见的事情。她记得没错的话,当时好像随口问了一下杜若那个站在她叔叔身边的人是谁。当时杜若还很惊讶她这个老干部居然会打听陌生人的消息,还调侃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山顶洞人。
杜若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好像是∶
——“朝颜,最近如日中天的影后。”
狗仔
朝颜的名气到底有多大辛安之前还没什么概念。
直到第二日,医院的出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辛安才知道她新接手的这个病人到底有多么麻烦。从病房的窗户往下看出去,下面的记者细小得如同一簇簇蚂蚁,汇集到一处准备搬点什么东西,昆虫肢解的尸体,或是关于影后自杀的真相。
但他们这样的行为注定徒劳,至少这次将以失败告终。
不止是医院楼下,就连朝颜居住的小区都蹲守着一大批狗仔。反正朝颜的家是回不去了,何况这样的环境不利于患者的病情恢复。
可朝颜身边竟然连一个可以供给避难的栖身之所都没有。
她的经纪人一听朝颜出事了,竟然说的是:
——“她要死就快点死,这样吊着也不是个事儿。因为她都耽误我挣多少钱了,最近一直为了她的黑料拿钱出来也不见进账。就算是丢块石头都还能听见声响,就她这?呵呵。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明星的谁没被人骂过几句,这就受不了了?没那公主命还偏生得了公主病……”
再难听的,辛安没听见,因为那个时候连手机都听不下去关机了。尽管之前的话她也一直沉默地听着,心中无悲无喜。这样的话好像单独听并没有什么原则上的问题,也并没有触犯任何法律,只是多少有点不道德,但也无可厚非。
至于她的家人,从她口中说出的电话拨过去竟然是空号。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开始思考为什么本该众星捧月的影后竟然能沦落到这步田地,有点说不通,但又……情有可原。
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小助手拿着手机抱怨微博又瘫痪的时候说话——“怎么又是朝颜啊,这个月她都上了好几次热搜了,该不会是公司故意营销吧?这次的噱头居然是签署了遗体捐献?这件事有什么好爆的,这些人嘴巴也太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