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百川!”锦游看到阎百川割破自己的手掌,心里一紧就想出来,却被阎百川传音喝止:“别出来!我还撑得住。”
阎百川的血和旁人的血不同,对付厉鬼凶煞格外有效,但也对自身消耗极大。以往阎百川用招时往往是对战群鬼时,用斩杀的鬼力来。补充自身的消耗,倒也勉强搏得平衡。
但眼下这情形,阎百川懒得血流出去就是流出去了,不仅半点鬼力没得补充,动用鬼力反而还是一笔消耗,僵持间只会越来越虚弱。但锦游眼下若敢出去,也只是被吸干鬼力。供养官印的份。
锦游心里着急,翻书的动作称不上温柔,翻过几页却忽然在一处停了下来。
“兴县县令陈正,清正廉洁,铁面无私,任县令时所判三百四十七件,明察秋毫,从无错判,为百姓所喜。其子天资聪颖,假以时日或为不世之才,然遭人所妒,趁夜毁去其右手,终日郁郁寡欢而亡。陈正依律例将凶犯压入牢中,判苦役三年,兴县无人不赞之,曰其青天。”
锦游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这个锁魂夺魄阵也许并不是陈正为了自己而设,也许和他被毁去右手的儿子有关。
锦游用传音将这个猜想告诉了阎百川,阎百川当即挥刀,趁陈正闪避间不偏不倚砍向他身后的房门,自己拖住陈正:“趁现在!”
陈正暴怒的看着周围,大喊:“是谁,你在和谁说话!不好,先儿!”一道红光从阎百川脖颈处的血玉珠飞出,直奔屋内卧室。
正如一切所猜测的那般,床上躺着一个青年人的魂魄,正是陈正之子,陈先。
陈先躺在床上,平和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怨气,唯有安详。他的正上方悬着一枚县令官印,和陈正持有的那枚散发着不详的鬼官印不同,这一枚官印周身散发着莹白的光芒,温和地护住了陈先的魂魄。
这枚官印,才是锁魂夺魄阵的阵眼。
锦游不敢轻易触碰,只得忍着鬼力逸散的无力感唤出黄泉水全力将官印从阵眼处移位。
随着官印掉在床上,陈正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手脚并用地爬向陈先,双手颤颤巍巍地摸着陈先的脸庞。
陈先平静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父亲哀恸又沧桑的脸,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陈先握住陈正的手,开口却是一句道歉:“抱歉,孩儿心性不坚,让父亲伤心了。”
两行血泪从陈正的眼眶中流出,陈正顾不上抹去,反而握着陈先快要消散的手努力稳住声音:“傻孩子,是父亲对不住你,行事作风惹来奸人陷害,才害你…”
陈先却摇摇头,轻笑一声看着天花板,语气中全是骄傲:“守身持正,敢为人先,这便是孩儿名字的由来。孩儿一生从未怨过什么,只怪自己心性不坚。父亲,您一直是我的骄傲,莫再错下去了。”
陈先死时并无执念与怨恨,却因陈正的执念一直留在这一方窄小的天地中。此刻维系魂魄的官印失去作用,陈先的魂魄也散了个干净。
陈正却状若疯癫,大笑的同时眼眶中流出更多血泪,目光扫过锦游和阎百川,语气是难掩的凄凉:“你们知道什么,你们又懂什么!为人不喜、升迁无望算得了什么,不过两袖清风罢了。可先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是夫人临终之前托付与我的孩子!他又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一个纨绔公子间上不得台面的赛诗会,就要找人废去先儿读书写字的右手!你们知道我多想杀了他吗!”
陈正却没期待阎百川和锦游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到:“可我不仅不能替自己的孩子报仇,还要让那贼人活着,就因为我是铁面无私人人爱戴的兴县县令!三年苦役,却换走了先儿未来三十年的路和他的命啊!受百姓爱戴有什么用,从无错判又有什么用!我失去先儿的时候,他们如何能体会到我的痛苦!”
锦游垂眸,睫毛微颤,从县志中拿出一张纸递给陈正:“这是县志中夹着的,应当是那个书生鬼藏起来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它起码能证明你做的一切并不是无用功。”
陈正随意的看了两眼,心神震颤:“这是…知府大人寄与我的?”
锦游点头:“不错,原本应当是要征询你的意见,看你是否愿意携带家眷赴府城做官,现在看来应当是被他私自拦截下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其他几位县官都对我如此冷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薄薄的一张纸,放在陈正手上却仿佛重逾千斤,解开了他多年的疑惑。
陈正将信揉成一团,自嘲一笑:“罢了,已经太迟了。一步错,步步错,先儿,为父已经回不了头了!”
陈正说完飞奔向外,不顾阎百川和锦游二人的攻击,将鬼官印拿在自己手中:“以前先儿为人所害,我不能报仇,如今一定要杀了你们两个害了先儿的人!”
说完,陈正操控着官印,将官印盖在了自己脑后。
官印盖上去的一剎那,陈正双目通红,身形暴涨,官印中的所有鬼力尽数被吸纳到身体里,陈正也随之失去所有理智,大掌向二人直直拍来。
阎百川肆意地放声大笑:“哈哈哈,痛快!就该这样才过瘾!”
阎百川又在手心划了一刀,随着血液的流出身上逐渐浮现出黑色纹路,浮在阎百川的皮肤表面似在缓缓流动。
阎百川气定神闲,看准陈正袭来的时机,将蓄满力的血刃一刀挥出,引爆了陈正身体里的所有鬼力。
锦游下意识护住头,却觉得身体一轻,一眨眼的时间被阎百川带到高处。锦游偏头看向阎百川,目光里尽是阎百川肆意的笑,恍惚之间听见他。说:“黑色的烟花,没见过吧?自己惨就跑去祸害别人,亏他还是个县令。怎么样,给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