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国事稍闲,雍正渐渐想起潜邸中的老人来,陆陆续续的,也翻了齐妃李氏、谦嫔刘氏的牌子。
皇上寝殿镜台上多出来的梨花插瓶,很容易就被齐妃和谦嫔注意到了。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二人回去后,吩咐底下人在满宫中遍寻梨花,可天气尚未转暖,御花园中的梨树只零星吐出些绿芽,还远不到开花的时节。
连皇上的御花园都找不到,外头就更不必说了。
这时,乾西四所的宫墙边上,奇迹一般挤满花蕊的八棵梨树立即被注意到了。
你一枝,我一枝,她一枝……
起初只是齐妃和谦嫔的宫人上门求取,用作插瓶,后来,随着“皇上独爱梨花”的消息传的越来越广,宫里其他的妃嫔也坐不住了。
乾西四所一时门盈若市,每天都有许许多多上门来求梨花的宫女太监。
当然,妃嫔们都讲究体面,派宫人来求梨花,谁也不可能空手来。
苏沐瑶在收礼物收到手软之余,不免动起了“歪”脑筋。
这股子新兴的“梨花经济”,正在风口上,虽然有的赚,但等十来天后,御花园的梨花陆续开放,估计就彻底没她什么事了。
现在,宫中无梨,唯她拥有,不若抓住机会,将利益最大化,赚它个盆满钵满,也免得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再生后悔之心。
拿定主意之后,她立即命云墨将营造司的管事周德安请来。
周德安来时,尚有些战战兢兢,不知这位乾西四所的太常在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苏沐瑶却笑眯眯的,让他去看大条案上摆放的一苹果青釉瓶。
瓶中插着一斜枝春梨,雪白的梨花尽已绽放,经青绿色的釉面衬托,唯美中,平添了几分诗意。
云墨笑道:“周公公,你看我们主子精心培育的雪顶春梨如何?”
“雪顶春梨”这个名字是苏沐瑶起的。
她既然准备打造自己的梨花是国中一绝,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和别的梨花品种混为一谈。
苏沐瑶捧着一盏宫中特制奶茶,不禁想起了前世流行的一款网红热饮——“雪顶奶茶”。
“雪顶”这个名字好啊,雪顶奶茶、雪顶咖啡、雪顶冰淇淋……多有记忆点。
谁知道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却引起了云墨的不绝赞叹:“唐代邱为有一首《左掖梨花》,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梨花与雪皆白,且又为迎春之花,小姐用雪顶春梨四字来形容梨花,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苏沐瑶:“……”
瓜尔佳氏曾经教过云墨读书认字,她是记得的。
但如果说,她只是想起了一款奶茶的名字,云墨会不会打她?
不管从哪个方面去理解吧,名字是定好了。
周德安虽不懂“雪顶春梨”四字的内涵,但光听着这名,就觉得非常的高大上。
想必这瓶梨花,更是珍稀名贵的不得了。
他小心恭顺的回答道:“雅致脱俗,乃一绝也!”
这吹捧的话,是打心底发出来的。
云墨掩唇一笑,进入了正题,道:“周公公谬赞了,最近宫中兴起了一股寻梨插花的风潮,不知您可有所耳闻?”
周德安在深宫中混了数十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营造司管事的位置,靠的就是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本事,宫里的风吹草动,他比谁知道的都快。
各宫最近着急寻求梨花的事,他当然清楚。
他还知道,因尚不到梨花盛开的时节,内务府总管丁皂保愁了好些日子,为了不吃罪主子娘娘,也为了不显得自己很无能,正准备让造办处用素绢、丝绒、银箔等物做了假梨花,好献上去了差。
乾西四所里梨花开了,他也听说过。
苏沐瑶支着下巴,做出为难的样子,叹道:“最近各宫妃嫔们常派人来求梨花,我实在疲于应付……”
周德安心念一动,道:“您的意思是……”
云墨不客气道:“给宫里按时节供应花卉,本该是你们内务府负责的事,因你们内务府供不上,如今才烦到我们主子头上,你们光拿钱不办事,却让我们主子干赔着受累,算怎么一回事呢?”
她抱怨道:“别人上门来讨,给吧,我们主子培育这几树“雪顶春梨”出来,相当不容易,不给吧,又得罪人,周公公,您虽是营造司的管事,但宫里的花草修理也在您负责的范畴,您总得为我们说说话呀!”
正话反话都让她说了,他还说什么?
周德安噎了一下,道:“想要解决这桩麻烦倒也容易,宫里主子们急着寻梨插花,内务府那边正愁供应不上,太常在这边既然有,对接给内务府就是。”
“当然,也不能让您白白受累,各宫里的花草供应都有份例,到了年底,把这一注算上,呈交给户部报销就是。”
苏沐瑶闻言,向云墨使了个眼色。
云墨接收到,立即问道:“这样行吗?我记得给内务府提供盆景花卉的都是在户部挂了名的皇商,像松竹,是江都林家,像菊桂,是金陵夏家……诸如梨花之类的副花,也有专门承包去的花草局,并没有外人提供的先河。”
又道:“若此事真能成,我们也必不让您白白辛苦,我们只拿五成该得的,其他的都不要,您看着分。”
各地进贡的盆景花卉到京都时,连着路上的运费耗损,价钱至少比本金翻了十倍。
再往户部去报销,就是二十倍。
倘若乾西四所只拿五成,那其中的利润简直大到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