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一根烟的功夫,崔灼至少拍死了十只蚊子。烟没抽几口,血倒是被吸了不少。道路尽头出现了一道刺眼的亮光,载着白昙远去的电瓶车终于折返,不慌不忙地朝着崔灼驶来。
亮光随着颠簸的道路左右乱晃,时不时直直照进崔灼眼里,惹得他皱起了眉头。抽着烟忍着看了一会儿,电瓶车最终慢悠悠地停在了崔灼面前。
贺放下脚撑,往前舒展挤在踏板上的两条长腿,并不意外崔灼会等在这里:“东西吃完了?”
那语气就像街坊邻居打招呼,只是随口一问,但明眼人都知道崔灼不可能在这荒郊野外吃东西,故意提这一嘴,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崔灼弹掉手中的烟头,没什么表情地碾了两脚:“离他远点。”
“很远了。”贺微微侧头,扫了眼酒店的方向,“得有个几百米了吧。”
明知崔灼说的不是物理上的距离,贺还这副插科打诨的模样,崔灼心头那股烦躁越压抑不住,说起话来也越带刺:“信不信我告诉秦涵你在这里快活。”
贺手腕上的花环是新鲜花朵制成的,在夜市买东西许多摊贩会送。刚才就有人要送崔灼,他没要,而贺会拿来戴在手上,至少说明他很适应这里的生活,比在山里挑水扫地的秦涵自在得多。
一提到秦涵,贺总算有了好好聊聊的意思,淡漠的语气沉了几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已经出柜了。”
贺之所以会从青棠离职,无非是崔灼说他如果不走,就帮秦涵在爸妈面前出柜。事实上秦涵已经出柜,也就是说,贺被崔灼摆了一道。
崔灼对此倒没什么愧疚的感觉,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得怪在秦涵头上。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贺会得知这事,只能是从白昙嘴里听来的,白昙怎么会不计前嫌地助攻两人,帮他们解开误会?
——直到很后来崔灼才知道,原来死兔子被贺一个冰淇淋就给收买了。
“你现在知道了。”崔灼说,“他正好在找你,你可以回国了。”
“为什么他找我我就得回去?”贺又换上了那副事不关己的口吻,“这边待着很舒服,倒不如,”顿了顿,他继续说,“你带着你老婆回去,我就不会碍你的眼了。”
崔灼的气还没消,不想那么快原谅兔子,自然不会接受贺的提议:“你少掺和我跟他的事。”
“你也是。”贺回敬了一句。
崔灼本就没想掺和,但见贺还专门提醒他,觉得有些好笑:“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秦涵最近又开始工作了,忙得废寝忘食那种。就算我告诉他你在这里,他也不会扔下工作过来找你。”
其实这事存疑,崔灼也不那么确定,但他不介意让贺膈应。
贺眼底的黯淡一闪即逝,语气平平地说:“那样最好。”
他握住电瓶车把手,收起脚蹬,问:“明早六点你要来公区海滩捡垃圾吗?”
崔灼一脸莫名其妙:“我很闲?”
“你老婆要来。”贺拧了拧电门,骑着小电驴向前驶去,“你老婆很可爱,你不要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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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动树叶的白噪音取代了城市里源源不绝的车流声,这一夜白昙睡得很踏实,当闹铃响起时,他竟舍不得从床上爬起来。
还是贺给他了条短信,说已经到了酒店门口,他赶忙回了句“等我十分钟”,飞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后连防晒也来不及做,趿拉上人字拖便从小木屋里飞奔而出。
谁知他刚一出门,就见崔灼从隔壁小木屋出来,穿着干背心和跑鞋,一身的运动装备。
“你去跑步?”白昙猛地刹住脚步问。
崔灼没回答,问:“你去哪儿。”
“去做公益!”白昙看了看时间,十分钟快到了,也不等崔灼多说什么,一手抓着斜挎包的背带,一手按住头顶的渔夫帽,扔下崔灼火急火燎地跑到了酒店门口。
今天贺穿着一件浅绿色的po1o衫,上面印着政府组织的1ogo,颇像本地的工作人员。白昙轻车熟路地跨上了贺的电瓶车后座,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贺把挂在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了白昙,“给你带了早餐。”
袋子里装着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算不上什么精致的早餐,但足够填饱肚子。白昙道了声谢,把渔夫帽的绳子系紧,吹着清晨的海风啃起了面包。
“昨晚崔灼有找你吗?”离公区海滩不过两公里的距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没有。”白昙说,“他跟我生气呢,不会主动找我的。”
“他脾气好像很臭的样子。”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