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要叫翠儿去叫你们吗,”沈向远似乎不在意杜姨娘的态度,还对她的撒娇十分受用,笑嘻嘻地一指桌上另一个箱子,道,“给你和莞菀买的礼物,去瞧瞧。”
沈菀自然喜不胜收,乐滋滋地说了声“多谢爹爹”,便兴冲冲地去看沈向远买给她的礼物。虽然她是庶女,但沈向远从来未曾苛待过她,买来的礼物当然也不会比送给沈望舒的差上多少。
杜姨娘倒是不着急去看那些东西,反而对着沈向远嘘寒问暖,关心他这些日子在外头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说起贴己话的时候也不顾几个儿女还在场,半点知道不避嫌,那似水一样的柔情几乎要把沈向远淹没了。
沈妄姝看得咬牙切齿,恨恨地低声骂了句:“大晚上穿得这样花枝招展,也不知道给谁看!”
“还能给谁看,”沈望舒自己拉了个椅子坐下,又摸了茶杯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道,“给你爹看的呗。”
“你爹要是不喜欢,她废那劲做什么,”沈望舒还嫌不够似的接了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气也没用。”
沈妄姝听完更气了:“你怎么还替她说话!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人!”
“不是呀,”沈望舒笑嘻嘻地逗她:“我当然是公理与正义的朋友。”
说罢她话锋一转,问沈妄姝道:“说真的,你不觉得杜姨娘也挺可悲的吗?”
她这话说得沈妄姝大为不解。
在沈妄姝看来,虽然杜姨娘出身贫苦,一度穷的连饭都吃不上,被自己的亲爹娘变卖为奴,确实身世悲惨,但她凭借着美貌与一点心机,早早地攀附上了沈向远,十几岁的时候便入了沈府。虽然她出身低微只能做个姨娘,却也过上了锦衣玉食的人上人生活,尤其在沈夫人去世之后,她更是成了半个沈家的女主人,平日里连换件衣裳都有人伺候着,因而沈妄姝实在不明白,这样的人生究竟可悲在哪里?
但沈望舒却很认真地同她讲:“她为了博得你爹的宠爱,在这个年纪、这个时间,还要当着三个孩子的面争宠,去装出一副自己温柔多情的样子,难道不可悲吗?”
“她把自己的人生幸福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若是哪一日失去了这个男人的恩宠,她的余生也就再也没了保障——和你上辈子一样,你难道不觉得吗?”沈望舒难得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沈妄姝讲话,仿佛真的想要教会她这个道理似的,“只有你把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捏在自己手里,你才能活的有骨气,才能活的像个人,你明白吗?”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鼓动你继承家业的原因,只有你有了实权,有了本事,你才能避开必死的局,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里安身立命。”
沈望舒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沈妄姝也不知道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没有,她沉默了小半日,最后才小声嘀咕道:“早知道我便不要你过来这里了,整日讲些惊世骇俗的话给我听……”
“行啊,那你现在跟我解除劳务合同送我回家,”沈望舒求之不得,“定金不退,就不要你另外赔我误工费了。”
沈妄姝一听这话就怂了,气焰也不再嚣张,只噘着嘴装可怜道:“你连杜姨娘都会去可怜一下,可对我也太凶了些……我给你那样多的报酬,你就不能好好同我讲话吗?”
沈望舒还没说话,坐在她边上的沈星遥倒是先呆不下去了。
他耐着性子在这坐了小半日,杜姨娘母女俩与沈向远亲亲热热的模样看得他直犯恶心,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拉着沈望舒想要先回自己院里去。
“走什么,”沈望舒一把按住沈星遥的肩膀,将他按回座位上去,道,“走了你就输了。”
沈星遥没明白:“输什么?”
沈望舒却没向他解释,而是抬起头,笑盈盈地冲杜姨娘开了口:“姨娘,明日一早,你便差人把家里的账本送到我院里吧。”
杜姨娘面上的表情当即一僵。
其实沈望舒的要求并不过分——她是沈府嫡女,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接手府内的账本本就名正言顺,杜姨娘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她又如何愿意轻易把这象征着管家权的账本拱手让人?只笑着推脱道:“大小姐的生辰眼看着就要到了,近些日子府上都为着这事情忙呢,我也抽不开时间教大小姐这些事情,不如等到生辰宴后……”
“不劳姨娘烦心了,”沈望舒油盐不进,“你只管把东西给我送来就行。”
她上一刻还在说杜姨娘可悲,转眼就像只猛虎一般要去抢夺杜姨娘的猎物,实在是坏的叫沈妄姝十分喜欢。
杜姨娘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沈向远便又补了句:“是了,望舒过完生辰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你近来也多留意些,寻些模样俊俏、人踏实的郎君,若是有合适的,便可以招进府里来。”
他这短短的一句话听得杜姨娘满肚子疑虑:“为何突然想着要招婿上门了?”
沈向远也不瞒着,直接将话说开了:“我打算以后将家业传给望舒。”
这一句话宛若惊雷一般落在这间繁复至极的书房里,将方才还笑意盈盈的杜姨娘和沈菀轰得几乎懵了,好半日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任谁也不会想到,沈向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要把这样大的家业,交给沈望舒这个胸无大志的草包!
沈向远却还在滔滔不绝地向杜姨娘交代事情,要她日后多帮衬着沈望舒一些,显然这事已成定局,并不会再有回转的余地了。
杜姨娘牙都快咬碎了,偏偏却半点不能表现出来——沈府是属于沈向远的,他想要将沈家给沈望舒,她这个做姨娘的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