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瑛刚醒来,原本整个人还有点恹恹的,听到这个回答,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圆溜溜的,绯红顺着她雪白的脖颈向上蔓延,粉腮很快浮起一层红晕,脸颊上的小痣也跟着鲜活了许多。
不止是卫瑛,一旁候着的砚秋听了这话也愣住了,好在她性子稳重,面上不显,只低头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
卫瑛定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答案,讷讷开口道:“天啊,我竟然已经成亲了吗?”她视线飘忽了几下,又落回到他脸上,“真是……真是便宜你了呢!”
谢凛眼睫轻跳,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先对自己讥讽贬损几句,再嚷着要回家,但没想到失忆后的她会对着自己露出这副羞赧的神色。
二人目光相触,他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自在。
罢了,先让她在这养伤,等她外伤好了再派人送回京中。
卫瑛刚才一直在仰着头看他,现下后知后觉脖子发酸,便松了力道跌回枕头里,习惯性想蹭一蹭枕头,给自己换个舒服的姿势,没想到这一蹭就碰到了前额的伤口,“嘶,痛痛痛!”
砚秋忙上前查看她额头上的伤口,好在只是轻微蹭了一下,没再出血。
卫瑛伸出手试探着碰了碰额头,摸到了好大一块纱布,一定伤得很重:“我的脸也破了吗,给我拿镜子来。”
砚秋看她实在害怕,安抚道:“娘子安心,只额头擦破了一点点,上药的时候奴婢瞧过了,创口不深,不会留疤的。”
侍女取了个菱花镜过来,卫瑛接了嘟囔着:“好重,要有个轻巧的镜子才好。”
这边是谢凛在苏州的一处私宅,没有女眷住过,因此也少有女子用的物件儿。
“下午去库房里找。”谢凛吩咐道。
砚秋一边应了,一边替卫瑛举着镜子让她照额头上的伤口。
卫瑛从镜子里瞧自己,唇上没什么血色,显得有些苍白,好在脸没有擦破,只是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包得很细致,看不见纱布底下的伤口。
“这可怎么好,我这么漂亮,万一额间留个疤。”卫瑛想上手掀开看看。
谢凛在一旁觉得好笑,见她脸上不快,忍了忍没笑出来。
“娘子莫动,早上刚给您换过药,扯到伤口就不好了,待明日换药的时候再看看可好?”砚秋语气温柔,像在照顾小孩。
卫瑛被她哄得有点不好意思,便红着脸点点头应了。
午膳是和谢凛一起用的,上了好几道清淡滋补的膳食,砚秋在一旁给卫瑛打扇,昏迷时侍女给她拆了发髻方便额头上药包扎,此时为了用膳,乌发用发带简单束起来,软软地垂在身后。
谢凛在一旁喝了几口汤,羊肉软烂脱骨,汤白如乳,浓香不油腻,飘着煮得软烂出沙的胡豆。
他想起什么,吩咐道:“把这汤撤了吧,告诉小厨房以后的膳食里不要放胡豆。”
看着侍女把汤端走了,卫瑛放下咬了一口的金乳酥道:“这汤怎么了,我还一口没喝到呢。”
“你吃胡豆会起疹子,”谢凛把侍女先给他盛的银丝鱼汤端到她面前,“喝这个。”
谢凛开蒙前的记忆并不多,只有少数几段印象深刻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关于卫瑛。
一次宴席上,她被喂了一小碗放了胡豆的汤,喝下去不多时就起了疹子,脸上和身上肿了一大片。
小小一个女郎,刚长到大人的膝盖高,跑起来都还不利落,就遭了这个罪,把席间所有人都吓到了,连太医都请来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救回来了。
彼时谢凛自己也还是家中最小的,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只觉得卫家这个看起来玉雪漂亮的小女郎,真是麻烦又脆弱。
听他说起关于自己的事情,卫瑛感觉有点奇妙,开始对俩人的关系有了实感,便乖乖把他递来的鱼汤喝了。
卫瑛外祖家在江南,每年她都要回外祖家探亲,口味也跟着嗜甜,现下她虽失了记忆,口味却不曾改变。她吃到不合口味的菜就要嘟囔几句,然后让侍女记下来去告诉后厨。
谢凛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用膳,看她用个膳都比别人忙——比小时候还要麻烦的样子。
用完膳,侍女巧杏端来一碗药,砚秋怕卫瑛手上没力气端不住,拿了柄银质小药勺想喂她喝。
卫瑛浅浅尝了一口,药刚下肚,就有一股苦味返上来压都压不住,便对砚秋摆摆手。
一勺一勺喝更遭罪,还不如一口气闷了。她咬咬牙气都不喘,张嘴就把整碗全灌下去了,喝完苦得打了个冷颤,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
一旁的巧杏递上蜜饯枇杷,卫瑛忙捡了两个塞进嘴里祛祛苦味,含着蜜饯含糊道:“这个做得有点咸啦,下次要乌梅饼和樱桃脯,酸酸甜甜的才好吃。”
巧杏应了,又向谢凛问道:“世子,那药还用吗?”
谢凛靠在椅背上,想起自己昨晚吩咐人额外开了一副药:“端来给她。”
“什么药?”
谢凛不语,瞧着心情很好的样子,对着她笑得肆意不羁。他的下颚线条生得好看,唇瓣边缘微微翘着,笑起来让人挪不开眼。
卫瑛却从他的笑里品出几分不怀好意,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她歪着身子靠坐在椅子上,手掌托腮,百无聊赖地打量自己的手。
突然发现腕上的镯子裂开一道口子,低声惊呼一下:“我的镯子怎么裂开了”
砚秋凑上去瞧:“都说贴身的物件儿碎了是挡灾呢,这镯子替姑娘挡了一灾。”
卫瑛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用丝帕包住手腕,轻轻褪下镯子,让砚秋收好,又扭过头去看谢凛:“我的镯子碎啦,要换一对比这个还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