臊子面讲究配色,既要好吃,也得好看。岐山臊子面的配菜大多是鸡蛋、蒜苗、胡萝卜和白豆腐,但薛延是京城人,阿梨怕他吃不惯西北风味,稍作了调整。
豇豆切丁,蒜苗切段,再加上白萝卜和小倭瓜,颜色青翠漂亮,看着赏心悦目,倭瓜口感软糯,豇豆则脆快,二者相辅相成,也是很搭配。肉臊便就直接用了中午时候剩下的酥肉,先用油滚煎一遍,因着本来就烂酥,只稍过油即可,这样的肉臊外焦里嫩,轻咬可出汁水,味道极香。
奔波一下午,薛延饿得不行,阿梨让他到旁边等,他不愿,就站在那里眼巴巴盯着。
阿梨觉着好笑,用筷子夹了块炸好的酥肉,吹了两下,喂给他。薛延也不嫌烫,张口便就含进去,被烫得舌尖乱转也不舍得吐出来,最后囫囵咽下去,虽然没嚼几下,但香味却留在唇齿间,回味无穷。
薛延舔舔唇,伸手揽住阿梨的肩,讨好用脸颊蹭了蹭她,那意思很明显,还想再要一块。
阿梨拍掉他的手,毫不留情道,“不给了。”灶台前地方窄小,薛延高高大大挤在那里,阿梨连转身都困难,她无奈地用铲子敲了敲锅沿,把薛延想说的话堵回去,“你要是真的想早点吃饭的话,就不要围着我,要么去洗碗,要么去烧火。就算是什么都不会做也没关系的,到凳子上去等,不要缠着我就好。”
薛延张张嘴,他看着阿梨被热气烤得有些泛红的脸颊,觉着委屈,但又不好意思说,最后还是往后退了步,蹲身往灶里添了把柴火。
没了薛延在身边碍手碍脚,阿梨的动作快了许多,将切好的菜丁和干辣椒用手抹进锅里,翻炒几下,再添热水,大火焖煮到滚汤。因着豇豆难熟,汤沸起来后,还要再多焖一小会,才能断火,加入盐和白糖。
因着放了些辣椒进里,臊子的味道极香,颜色也染了层红,看着火辣辣,在这样阴雨天里更觉得开胃的很。
阿梨把盖子盖上,让臊子在里头继续焖煮入味,转身去捞面条。臊子面的特点就是面条细长,薄厚均匀,吃起来筋道,又滑嫩爽口。面条早就切好放在一边,只要洒进锅里待熟,再捞出来即可。
墙壁上点了盏小灯,橘黄一点光晕,把阿梨的面色照得更温暖几分。外头还吹着冷风,但在厨房里忙活这样久,阿梨的鼻尖都渗出了汗,她用手背擦了下,回头冲着薛延笑,“香不香”
薛延蹲在一边,乖巧像只小动物,努力点点头,道,“特别香。”
阿梨笑得更开心,伸出一根指头冲他小声说,“我知道你喜欢吃辣,但是你胃不好,这个月只能吃这一次,以后就得吃炖小白菜了。”
薛延“啊”了声,抓着她手指捏了捏,又放到齿间轻咬,问,“能不能通融一下”
阿梨眼睛弯弯的,摇头道,“不能。”
平日里,阿梨怎么都是好说话的,就是在吃食方面,她将薛延牢得死死的,一点情面也不讲。
面条很快烧开,阿梨也不再和薛延多说,她拿了个大瓷碗,转身去捞。臊子面冷热均可,阿梨偏爱用冷水过一遍,这样的面条更加筋道爽利,而且臊子油偏大,烧得滚烫,到时往面上一浇,温度便就正好,既不冷胃,也不烫口。
鸡蛋没有搅碎进臊子里,而是单独和面煮在一起,形状不散,蛋黄从蛋白里露出一半,暖黄色,被浇过汁后就成了油亮亮的红。
阿梨晚上在等薛延,也没吃饭,厨房的门被关得严实,灶前暖融融的,她干脆又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和薛延一人一把,直接在这里吃了,也省去了搬来搬去的麻烦。
两人头碰头挨在一起,倒是很有家常的烟火气。
碗边热乎乎,摸起来舒服极了,阿梨吃相秀气,慢条斯理,薛延却早就把当初学的那套规矩忘个精光,喝汤喝得痛快,被辣的一边呲牙一边咬面条。他吃面很有一套自己的方式,用筷子将面条都缠起来,卷成一坨,吹一吹,然后从筷尖开始往嘴里撸,自顾自吃得满足。
阿梨看了他一会,忽的笑起来,说,“你这吃法和我弟弟真像。”
同床共枕那样久,枕边人什么样子没见过,不需要藏藏掖掖装样子,薛延夹了块肉到嘴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腆着脸问了句,“真的”
阿梨点头,托着腮笑,“他说这样吃起来比较舒服,但是卷不好,把汤汁溅的到处都是,我娘便就告诉他不许再这样,我弟弟每次都应着,但从来不改。”
薛延眯眯眼,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弟和我还挺像。”
阿梨努努唇,“才不是呢,言初乖得很,只有这一件事上拗性子,在别的方面都很懂事。”
薛延用嘴叼着筷子,伸手擦了把阿梨额上的汗,又在面里搅了两下才道,“等咱以后有钱了,就回一趟扬州,将小舅子接回家里来,你再做一顿臊子面,我们俩对着卷。”
阿梨笑出声,用肘弯搡了搡薛延,“你怎么这么贫。”
“没贫。”薛延正色看着她,“我说真的。”
阿梨弯唇,“那我就等着,等你赚许多钱,成一个大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