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调轻、快:“你说,我听着。”
该从哪里说起?
宁欣早有打算。
要说她的所有,要把自己一直掩盖的伤疤剖开,在他面前。
长久以来,她伪装的那些疏离和坚强,不过是不想当别人眼里的可怜虫罢了。
她伪装着,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如果不是这次,她不会撕开那张面具,去面对。
宁欣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攥着,尽量让自己平静:“我爸爸去世,是车祸,在我高考后。”
十年前的事。
第一次提及。
依旧历历在目。
宁欣声线微微颤抖着,或是因为冷,亦或者不是:“那天下很大的雨,爸爸来接我,路上出了车祸。对方受了很重的伤,家里的所有都拿来赔偿。那天起,一切都变了,亲戚对我和妈妈避之若浼,妈妈、妈妈因为受不了打击生病了,有时候会打我,会……”
“这不是你的错,是意外,宁欣。”何东帆打断宁欣的话。
他曾经见过一次宁欣妈妈病的样子,歇斯底里‘都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他当时并不明白其中意思,只觉得她是精神类疾病所以胡言乱语。
现在联系宁欣的话,他明白了。
她妈妈一直把错误归咎在她身上,她又怎能不承担这个意外是她的责任。
何东帆用毛巾裹住宁欣的湿,他捧着她苍白的脸,眼神坚定,掷地有声:“是意外,明白吗?”
宁欣垂下眼睫,继续:“妈妈自杀那天、那天……”
她哽咽住,她远没她所想的坚强。
虽然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依旧无法镇定的去回忆,去述说。
何东帆扯着宁欣胳膊抱进怀里,一臂弯搂住她身子。
他并不想听这些,他心疼:“不要说了。”
他的怀抱,暖,且有力量。
让她,不怯懦。
宁欣闭上眼睛:“我想告诉你。”
是你的话,我愿意说。
宁欣稍微缓了下情绪,再次开口:“妈妈自杀那天,我是有机会阻止的,如果我没有睡觉的话。医生曾经跟我说过,妈妈有抑郁倾向,我看见她身体状况渐好,我就自以为她所有的都渐好,我以为我只要赚到足够的钱给她继续治疗,她就会好。是我、是我没有及时了解关心她的情绪,不然,我就可以阻止。”
难怪…
何东帆想起宁欣以前的一个队员,患抑郁症的小孩。
他当时就觉得,她对他的关怀也太无微不至了。
没有人有预卜先知的能力。
只是在后来,一次次地去整理事情经过,去找挽救的节点,然后在后悔中,在相似的情景中,企图缝补伤口而已。
何东帆闭了闭眼睛,他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后脑勺上,声音轻柔:“都过去了。”
宁欣手指摩挲着手腕上,凸起的痕迹。
她的人生,支离破碎过。
灵魂也是。
她曾经修修补补,以为痊愈。
可是不是的。
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连爱人的勇气都没有。
思绪到这里,宁欣吸吸鼻子,语调比刚才急切:“你曾经说我有个缺点,只愿意听比我年龄大的人说话。你说的对!特别是对于你,我自以为比你经历多,知道孰轻孰重,我自以为我爱你,替你做选择!我不去了解你,我用我自己去度衡你!我觉得爱情比起现实的残酷不值一提!”
她摇头,否认着自己曾经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