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她自己朋友写的道别帖,发到了许家门上是什么意思?
许乐遥琢磨了半天,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礼物上门,探探老夫人的状况,谁知家里马车才到,就见到里面走出来的叶渔歌。
而很清楚老母亲秉性的叶渔歌难得看笑了。
看见母亲这样生前还想着靠一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编出来的“白事”给自己敛财的新奇思路,甚至还要将这丢人的事情传遍朝廷,她眼中现出嘲意,当着许乐遥的面就将这张带着花香的帖子给撕了。
许乐遥见她神色,也猜出几分,后知后觉自己失言,又道,“抱歉,我……”
“此事不与你相干,不用道歉。”叶渔歌说完,转头吩咐,“行止……”
话一出来。
想起来这是在外头,没有什么笔墨。
本来还因为她那句和自己没关系的话,心中有些不太明朗的许乐遥见状,没忍住,开口道,“我马车上有纸笔,借你?”
叶渔歌看着她,“好。”
……
暖和的马车驱散了人一身的冷意。
叶渔歌才进入马车,没被这里面那些煮茶泡水、放着果晡香龛的摆件吸引注意力,而是先闻到这里头的香味——
很淡,很凛冽。
跟她屋子里用的香一样。
更重要的是,和她自己的信香味道一样。
小丫鬟递来了纸和笔之后,许乐遥面上不由带上几分局促,但在自家下人跟前,又不好展露得太明显,只能拢着衣袖坐在旁边,假装闭目养神。
叶渔歌先写了一份折子,随后拉开车帘,让行止跑着去往宫里递,随后才闲下心来,写那些给同僚的道歉礼,最重要的是让叶府关门。
她不想再看到母亲惹出的任何祸端。
或许是她太过安静从容,面上也是处理正事的从容,许乐遥坐在旁边没忍住掀开一只眼皮觑她,片刻后又道,“要帮忙吗?”
叶渔歌习惯地想说不用。
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又改了,“好。”
以为她不会同意的许乐遥:“……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插手家中的事情,不过对这些同侪的脾性,我比你了解的多,既然已经向宫中告罪、没有敛财的意思,那——等等,你说什么?”
叶渔歌眼中出现几分笑意,“我说好。”
她甚至将笔递给了许乐遥。
“……”
看着自己翡翠笔杆上的兔毛柔顺乖巧还在滴着墨,许大人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怎么突然肯示弱,不过在她看来,叶渔歌一贯如此,虽能看透人性,亦懂朝堂,但论世故,却远远不及自己。
她接过了笔,在纸上斟酌片刻,开始运气写字,不一会儿L漂亮的台阁体就落在纸上,而旁边的叶渔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许乐遥拿起纸,轻轻吹了吹,忽然听见她开口道:
“我从幼在家中不识长辈之爱,后来入了学堂,也不懂同窗之情,这些年也未尝情爱——”
许乐遥被她的话惹得手腕一抖,下意识地看向她,撞入那双漆黑的、却专注认真的眼眸时,就像被古怪的寒潭给吸住灵魂,挪不开自己的眼神。
“今日入宫时,皇后问我,你于我而言,是否特别,我点了头,可是她却说,这还不够……我思前想后,仍不知那晚在你屋宅,究竟说错了什么,你若是不高兴,就告诉我,我可以改。”
叶渔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如今我亦不会收回先前的话,阿遥,你是第一个走近我的人,或许如今在你这里,我们先前同窗那点
情谊已不值一提,但我这人心窄,能放的人和事不多,可只要记挂了,被放在这里的人,无论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能给。”
她不懂爱。
但她若是有,哪怕只有一抔,也只会给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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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乐遥心神有些震动。
她忽然又想起来那梦里的事情,刨除那些临死前的病痛折磨,还有一些更让她不愿意直视的事情……在叶渔歌离开朝廷之前的那些时间里,是她先远离了对方。
是她先把人弄丢,才惹得她在弥留之际,也没能找到对方。
而今见从来寡言且嘴毒的人,愿意为了跟自己解释,说出这么一大段的话,已经能感受到叶渔歌的用心。
哪怕这有些笨拙,且是对方极其不擅长的事情,但叶渔歌已经在尝试将心剖开给她看了。
她动了动唇,良久,却自己先笑了出来,摇头道,“不是……我不高兴,非因你之故,是我自己。”
本来话到这里就该停了。
可叶渔歌抿了抿唇,又问了一句,“是你自己什么?”
“……?”
许乐遥诧异地看着她,好像想知道今天的她是不是被夺舍的,然而有些心思是不能对人言的,所以在叶渔歌的问题之后,她依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