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军在红星机械厂的称呼变了,他不再是刘晓军,小刘,而是刘科长了。
厂里面的中层会议,刘晓军是最年轻的一个。
现在的刘晓军,上班要去厂里的办公楼,办公楼里面有厕所,除了去食堂吃饭,偶尔能看到张玉玲,其他时间,基本上和张玉玲没有什么交集了。
张玉玲自打结婚之后,瘦了一圈,原来丰满的脸蛋和身体,像是失了水分的苹果,有些起皱,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刘晓军现在看她的眼神,客气而又疏离,原来的那种关切一点也看不见了。
张玉玲在厂里上班,到点来,到点走,很少说话,就像一部机器。
比起住在单身宿舍,被人指指点点,现在的张玉玲,在外人眼里,简直就是一步登天,走狗屎运,娶她的男人瞎了眼。
自来水公司是个旱涝保收的好单位,同样是坐办公室,挣的钱比坐机关的多出一大截,福利待遇还好,过年过节,什么都,根本就不用自己买,何况,张玉玲的老公还是个科长,管人事的,光求他办事送礼的就不老少呢!
张玉玲和别的男人怀孕流产,这名声都坏成那样了,咋就找了一个条件这么好的?那男的是瞎了还是咋着。
张玉玲的娘家对这桩婚事也是天大的满意,周末,女儿女婿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来看老两口,看得邻居们都眼红呢!
生活像是给了张玉玲一块糖,可除了张玉玲,没有人知道糖纸里面包的是什么。
夜晚,张玉玲睡不着,她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把睡在旁边的方志国也弄醒了。
方志国从自己的被窝里伸出手,摸到张玉玲的额头,他用细长的手指由前往后,一遍又一遍给张玉玲捋着头,像一个巫师在施展魔法,试图让张玉玲沉沉睡去。
张玉玲闭着眼睛,那一遍遍轻柔的抚摸,并没有让她安静下来,反而更加烦躁,她猛地一下子,背过身去。
方志国收回手,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掀开张玉玲被子的一角,自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
张玉玲家卧室的窗户上,结婚的时候贴的囍字还在,隔着白色的窗纱,清晰可见,张玉玲睡不着的时候,就躺在被窝里去看,看的时间长了,她现那个字越来越不像个字,而是像两个人并排的躺在一起。
方志国已经睡着了,出均匀地呼吸声。
张玉玲掀开自己的被子下了床,屋里的暖气很足,她就光着身子,赤着脚。
张玉玲走到窗前,伸手把那张双喜的字撕了下来,字是用胶水粘上去的,撕下来之后,玻璃上留下了斑斑点点难看的痕迹。
张玉玲把窗纱重新挡好,手里拿着那张撕破的囍字去了厕所,她打开厕所的灯,把手里的红囍字撕了个粉碎,扔进了马桶。
墙上的镜子照着张玉玲赤裸的身体,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看着,竟然看出了神,她把烫成卷的头拢到头顶,就像过去扎着马尾辫的时候那样。
洗手台的对面,是张玉玲家的客厅,厕所的灯光照不到,那里就是一片黑暗,在张玉玲的身后,就像一张黑色的油画布一样。
正在照镜子的张玉玲突然现,在身后的那片黑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个人影。
张玉玲吓了一哆嗦。
是方志国。
方志国正站在客厅里,一声不响地看着站在镜子跟前的张玉玲,脸上的神情忧郁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