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本能地想挣开他,孙施惠却牢牢地圈住,丁点想松开的痕迹都没有。
两处热络的躯体挨到一起,身后人在汪盐耳后不无光火地问了她一句,“我从来这样”
汪盐难回答他这样的反问。高高在上,倨傲不改。
钳制的力道里,孙施惠再次开口,声音沉闷哑然,“汪盐,你那时恨透我了,是吗那时候,我叫你滚。”
他受伤那回,被爷爷打得半死不活那回。是琅华通知了汪家,可是汪盐随父母去到孙家,看到孙施惠的那一幕,他突然性情大变地叫他们滚。
汪盐才不高兴受他的任何气,抬脚就走了。
那晚,汪盐跑出来,外面乌洞洞的黑。她一个人走在阴风柳道的路上,浑身抖。
仿佛下一秒,孙施惠会和他父亲一样的诅咒,连尸骨都难回头。
那时候,她确实恨透了这个人。也恨透自己,为什么要一次次捧着自己的自尊去被他扔在地上,践踏。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糊里糊涂走错到那个民巷里去。只记得那条巷子中间被一条穿行马路分开,走着走着,霓虹闪烁里,巷子中间有一家寿衣店。
汪盐平生第一次生出畏惧,仿佛她再走下去,便是魂灵可怖了。
二十岁的女孩,即刻回头。打车回市里,到家。洗漱安眠,继续读她的书,交往她值得交往的人。
至此四年,汪盐与孙施惠一面都未谋过。
眼下,耳边,孙施惠口里难得的推翻自己,“爷爷笃定我和他去了的那个人一样的命运,说要打死我,万死莫赎。”
“汪盐,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逐渐颤抖瓦解的人,抵住舌尖,也不愿配合他。相反,她很讨厌从他口里听到那个字眼,因为他们所有旁观者都知道那个死字,对于孙家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死者殒命,生者囚徒。
“不会,我不会记得你的。如同你并不曾记得你父亲一样。人死,连灰烬我们都难辨别。”汪盐冷心冷情地回答他。
下一秒,栖息在她香气里的人骤烈的情绪,如同晴天遇霹雳一般,在汪盐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痛的情绪点,在人的感知价值里,始终是最鲜明的。
孙施惠咬得汪盐出声,也落泪了。他再如同蛰伏伤口的困兽,无声无息地帮她舔舐“伤口”。
汪盐挨不住,伸手想拨开他,孙施惠却突然迎着她偏头过来的热气,寻找她。
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拨她的脸,然后俯贴耳来,寻着她颤颤巍巍的热气与眼泪来安抚她,也是索取。
汪盐只觉得昏天暗地了,她的世界里全没有光明,只有感官是分明的。她尝到了他的酒气与牙膏里薄荷的味道,以及他湿落在她脖颈里,像春雨绵绵的针。
小时候,奶奶做针线活,猫猫总要帮奶奶穿针,又老是怕猫猫把针不小心带到身上哪里去。一直提醒猫猫,针不要玩啊,不小心掉在身上,它会游到你心里去。
二十年后的猫猫,汪盐仿佛信了奶奶这些朴素的认知。她只觉得心里真的被游进去无数绵绵的针。
而后,躯体随心一般地倾塌。
孙施惠撑手在上,他的头颅正好挡住了天花板上的光。汪盐卯着劲地别开他的脸,因为她要换气,没人接吻要人命的。
逆光里,彼此平复的气息,一息挨一息。汪盐看孙施惠的轮廓是半明半昧的。暂时搁浅的理智里,只觉有人来扽她身前的被子。
汪盐一时警觉,掖住它。始作俑者痴笑也作嘲讽,“汪盐,让我看看你。”
“我要喝水。”她别开他阴影里的目光,然后命令的口吻,本来她这一身的疹子也因他而起。
孙施惠再试着扽了下,被子里的人执意不肯。
终究某人笑也是屈服,撑手的力道一松,他整个人跌伏在汪盐身上,隔着一重被子。
大约歇了有十分钟,孙施惠才起身出去帮汪盐倒水。也听到他和陈茵说话的声音。
陈茵问施惠,盐盐睡了没
有人答刚搽过药,她离睡早着呢。每晚都磨蹭到很晚,夜猫子。
陈茵肯施惠的话小时候就这样。放假两天,白天疯玩,到了晚上,上灯写作业。不知道的人以为多刻苦呢,没见她考个状元给我看看。
施惠笑话师母,状元都白天写作业的。
陈茵谁说不是呢。
施惠再和师母道晚安,说她这一天的也忙得辛苦,要她和老师早点睡。
陈茵已经想着明天的早餐了,问施惠要不要一起去吃早茶。
孙施惠要师母不必忙了,他明天一早就得出城去,约了开商和联络客户看奠基礼。
“盐盐由她再休一天婚假吧,就在家里,我晚上再来接她。”
孙施惠的一杯水倒完端在手里,再和师母说了一番话,回到房里的时候,汪盐已经侧身躺下了。
她关了房里的主灯,只留着床头上的一盏。
孙施惠把水杯搁到床头柜上,再侧身坐靠在床头,喊朝里的人,“还喝吗,水。”
汪盐不理他,像是睡着了。
于是,房里橘黄的灯下,暂时归于静默。
就在汪盐觉得涟漪总算平静下来了,也认真催自己睡觉了。不期然,身边一时动静,她的脸被拨过去,寂然间,唇上被渡过来温热的水。
有人被迫汲汲而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