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將畫舉了起來,有幾分得意道:「嘿嘿,女君,我畫得漂亮吧,這可是我琢磨了好久才畫出來的呢!」
梓菱毫不敷衍地點頭,贊同道:「確實好看,果然還是凡間的東西有意思。」
幾千年都生活在蓬萊,除了真君有膽子帶瀟芊私自下凡,哪怕是她這個女君,大抵也只有歷劫飛升那次才有過在凡間生活的經歷,只可惜,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盈蕊像個話匣子,一旦開啟就關不上了,只聽她津津樂道:「是啊女君,凡間的盂蘭盆節,到處都是這種花燈呢!」
「書里說,御街上華燈高懸,延綿如一條明亮的十里長龍;百姓們手提花燈結伴賞游,舉目望去,四處熙熙攘攘,如火如荼……」
盈蕊這副認真品讀的模樣,將梓菱都感染得有幾分嚮往了。
盂蘭盆節?
聽上去似乎很有意思。
第15章鷓鴣天(六)
接近亥時,九重天明亮如晝,哪吒照常先去天兵營溜一圈再返回雲樓宮。
只是今日剛跨進大門,他就覺出幾分不對勁來,再看到跟倆門神一樣杵在廊下的目魁與朱彥,用不著說,他也明白了。
李靖就在正屋,哪吒仿若無事發生一般,同對方問了聲好,就邁步朝自己的西苑而去。
「為父讓你走了麼?」這道厲聲一出,門外的目魁與朱彥脊背都挺直了些。
然哪吒雖停-下了步子,但面色明顯冷了下去,他回到房前,道:「父王還有何事?」
李靖已轉過了身,威嚴冷肅的目光直直地戳在他的臉上,怒聲道:「你如今是愈發目無法紀了,連朝會這種場合,也敢讓手下的人替你矇混過關?!」
「去哪兒了?」
李靖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哪怕目魁二人誓死不坦白,他也知道如今對方心裡是個什麼打算了。
而哪吒顯然是不會說實話的,乾脆就杵在原地一言不發。
這段時間他們父子二人打的機鋒不在少數,見此,李靖闔眸深吸了一口氣,索性就趁今日將話挑明了。
「她如今是蓬萊的女君,與天帝平起平坐,哪怕你們重歸於好,那也不是娶進門當我李家的兒媳婦,那是你,三太子,入她們蓬萊當贅婿,贅婿,你明不明白?!」
聽罷,哪吒這才抬眸與其對視,懶散道:「明白。」
「你!」
如今李家在天庭就這麼一個兒子了,難不成還讓他送出去給人家當贅婿?
盯著對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李靖險些怒火中燒。
「行,為父先不與你談這件事。」
凡事有個輕重緩急,於是話鋒一轉,又回到了今日目魁代他上早朝一事。
「如今天庭有多少人覬覦你手裡的十萬天兵天將,你難道不清楚麼?仗著自己有軍功在身,全然不知收斂。」
「鋒芒畢露,必受其害,太乙師叔難道沒教過你麼?」
哪吒安靜聽著,面上沒什麼表情,只這句,他無波無瀾的眼底略微有了起伏。
哦,原來這人也知道養大自己的是太乙師父,並非他李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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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本就肅靜,再加上此刻時辰已晚,四下冷清,連卯日星君打更的鐘聲落在耳中都有了一種共鳴之感。
李靖雖未盡父親之責,但身為父親該有的權利他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大抵一炷香後,哪吒才得以脫身回到西苑。
坐在門前的大理石台階上,他目光落在虛里,不知在想些什麼。
目魁與朱彥一左一右,像兩個臭皮匠似的,湊了上去。
「元帥啊,這回天王的話,您多少還是得聽進去些……」這父子倆之間的深仇大恨,他們二人是有所耳聞的,故此,目魁在勸慰時,屬實是小心翼翼。
「……這段日子因酆都大帝慶壽,萬鬼夜行,連深山老林的凶獸都不敢出來為非作歹了。三界安寧,咱們就無需出兵,您若還總是在九重天看不見人影,定是會被人留意到的。」
隔牆有耳,在背-後論人短處時還是得謹慎些,故此,目魁壓低了些音量,才敢明言:「就比如天蓬元帥,您與他同為三品,卻明顯在天庭壓他一頭,他定然是早就視您為眼中釘了……」
「您平日裡大抵沒將他放在眼裡,但是屬下們都是有所留心的……」
目魁獨自一人語重心長了良久,都未見一向與他唱雙簧的朱彥出聲,目魁甚是疑惑,正想朝對方使個眼色,示意他也吹吹元帥的耳邊風。
誰知朱彥這一聲不吭是在暗自憋個大的,只見他一拍腦門,提議道:「元帥,不如您將女君拐到東嶽花海去吧?」
「那處不是幽冥地府通往凡間的唯一通道麼,鬼差勾-魂回地府的必經之地,結界之左走的是凡間的時辰,正所謂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有的是時間給元帥您逍遙快活的啊!」
聞言,那如磐石般安坐在原地的紅衣男子終於有所動作。
不下凡,卻能走凡間的時辰,妙啊!
他轉頭看向朱彥,唇角牽出的弧度逐漸演變為恣意,由衷讚賞道:「不愧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啊!」
拍了下朱彥的肩膀,哪吒忽就站起身來。
撐住身後的欄杆,他一個利落地縱躍,就翻進了自個兒的屋內。
畢竟是被元帥誇了,朱彥尤在呵呵樂笑,然目魁卻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瞅著他道:「你有見過帶人家姑娘去地府入口幽會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