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
未开小灯的车内被这夜色渲染的同样晦暗。感受到男人针尖般的眼神从后视镜里投过来,后座上的柳莹再次将手脚使劲地蜷缩着,垂下的长遮盖住脸上火辣辣的红肿,忽明忽暗的灯光时不时地打在她身上,那脆弱的样子,真像一只受伤而无助的小兽。
第一次,宋威打了她。
这之前,这个男人一向待自己不错,吃穿用度都一一满足。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送上那些男人的床,自己怕真的就要沉溺于这荒谬而自欺欺人的感情游戏中了。。。。。。
所以,在看到这个男人慌手慌脚地收拾着东西准备跑路的时候,在他命令自己跟他一起逃的时候,柳莹心里的反感和厌恶突然就压抑不住地爆了,她对他说,“不”。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想过这种生活了,再也不想看见眼前这个让她从心底憎恶的男人,再也不想对他的吩咐和命令言听计从,再也不想任由他就这么继续毁坏自己的人生。
然后她便听到了宋威狰狞的声音,他说,“柳莹,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
他说,“怎么?找到好的主人投靠了是吗?我要是毁了你这张脸,你说,你的新主人还会不会要你啊?”
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带着怒气和泄的耳光落了下来。
直到被这个疯的男人扯着头扔到车里,柳莹的眼底始终干涸如空洞的泉眼。
这个男人,终是辜负了自己曾经随他来到这个城市的一腔爱意,他不值得,让自己再为他流一滴泪。
“抬起头来!看着我!”
从上了车,一路上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终于将车子开到了宽广的路段,宋威这才一手离开方向盘,扯着自己的领口,又呼出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后座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的女人。
然而他的怒吼似乎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后座的女人依然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阴影里,就连一根丝都不曾因为自己的吼叫而动摇半分。
“柳莹,你不要想着离开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是我的!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
一向听话的女人此刻对自己的置之不理,让宋威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无力感。他扯着领口的手握成拳猛地砸在方向盘上,然而却只能换来一声尖锐的喇叭响。
“宋威,我是你的什么?”半晌,似是男人一声声的怒吼起了作用,也似是被那声急促的喇叭声惊醒,始终没有抬头看过来的柳莹却终于开口了。
“你的情人?你的财产?还是你结交权贵的工具?”
“哈!原来你是因为这个闹脾气,”似是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宋威刚刚还肌肉紧绷的脸上此刻终于泛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乖,我也是没办法,你帮我不也是在帮你自己吗莹莹?姚文海已经答应要帮我了,等我躲过了这段风头,一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此时的柳莹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她瞪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了后视镜里的面孔半天,直到瞪得男人心里有些毛后,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无事人般地开口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过几天这件事从人们的视线里淡了,我们就有翻身的机会了。”宋威再次仔细地瞧了女人两眼,确定没有异样后才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好。”
。。。。。。
终于将简商送到家的时候,言笑才现已经是半夜了。然而这本应该是睡意正浓的时刻,言笑却因为刚刚酒店的那一幕而始终毫无困意。彼时垂在宋威鼻尖上方的刀尖此刻就像立在自己的心上,颤颤巍巍,仿佛下一刻就要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落下来,劈开自己身侧这个男人已开始走向正轨的人生。
“大叔,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当事人简商的情况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此刻的他嘴唇紫,脸色青白,就连握着言笑手的掌心都带着一丝冷汗。
“言笑,帮我,把那个抽屉最左侧的白色药瓶拿过来。”简商抬眼看向陪在一旁的言笑,微微颤抖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带着脆弱而病态的美感。
虽然心里疑惑,但言笑还是乖巧地点头后起了身,从简商示意的抽屉里取了药递了过来。
“这药。。。。。。”药瓶上的名字艰涩难懂,言笑匆匆扫过一眼,并不清楚这药的作用,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抗抑郁,镇静。”简短的解释后,男人迅地拧开取出一粒,直接仰头咽了下去。
余光扫过眼前女孩震惊而担忧的脸,简商的眼神苦涩,嘴角却勉强带出一道安抚的笑纹,“已经很久没有吃了,但是。。。。。。今天也许情况不太好。。。。。。”
说到最后,那声音里试图安抚女孩的味道终于还是绷不住慢慢淡了下去。
而言笑的眼里也早已蓄满了泪,她将双手伸过去拦住了男人的肩膀,眼中的泪也终于随着自己的动作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到男人微乱的间,而后消失不见。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大叔?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哽咽着低声说着此刻心里越强烈的愿望,言笑将怀中的男人再次搂紧。
简商的头却在女孩的怀中摇了摇,有闷闷的又疲累的声音响起,“什么都不要做,言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能陪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救赎了。”
经历过那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晚酒店的自己,虽头脑昏沉,却并不是完全丧失了理智。举起刀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渴望将杀死自己父母的这个人碎尸万段。理智了那么久,终于那一刻,他不想再继续理智下去。
然而所有的故作疯狂,终是在这个女孩一声“大叔”中土崩瓦解了。
如果这把刀扎下去,自己的余生,是不是就再也不配拥有这样的美好了?
“你说什么,大叔?”怀中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言笑听不清,只得又问了一遍。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男人均匀的呼吸,和已放松下来的身体,竟是睡着了。
“睡吧大叔,我在这里陪着你。”轻柔地将男人放倒在沙上,言笑靠着沙席地而坐。
天花板上白闪闪的灯光,将简商的睡颜照的白皙干净,言笑将下巴搁在沙的边上,一手整理着男人额前的碎,一手摩挲着他微凉的掌心,慢慢地,竟也有睡意笼了上来。
窗外夜色涌动着,却似乎并不能影响此刻正慢慢舒展开眉头沉睡过去的两人。
黎明,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