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意和温遇旬一起学了农学的那几年,沈榆过得尤其艰难,能做到的最好也不过只是按时毕业。
病房里炽炽地亮着顶灯,四壁洁白,目过之处眼睛都会不舒服。
思维也变慢,一开始是没想太多。
温遇旬说过话后,病房中的寂寞飘了很久,过不多时,窗外响起“砰砰”的烟花绽放声。
那一天指的是哪一天?上一次指的是哪一次?最后一面指的又是谁的最后一面?有谁要死?
沈榆眨了眨眼,确认自己会动,没死。眼睛里的温遇旬还能呼出很热的气,也没死。
“说话。傻了?”温遇旬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沈榆的脸离温遇旬只是咫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眨眼,看起来无辜又迟钝,温遇旬有点无语,认为说了白说,沈榆应该是反应不过来了。
“什么意思?”终于,在温遇旬快要抽身躺下的时候,沈榆出声了。
他看起来参透了一些两人都懂的话外之音,只是长时间认为这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所以显得慌乱,手放在温遇旬肩上,把他推开的同时,眼珠乱转着,眼神沾在温遇旬脸上,但是拒绝对视。
温遇旬没笑的时候很凶,但是笑起来有种斯文的不怀好意。
“本来没想和你明说的,”逗弄开始了,“但是我感冒的时候你都要拿那种我马上要死了的眼神看我,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清楚。”
逗弄还在继续:“我知道这种事无法解释,不过遇上了就是遇上了,就当作我们是被选中的人吧。”
逗弄从未停止:“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我有时候都要以为你猜到了。”有时候故意露出点破绽,沈榆听了,眼睛一如既往亮亮的盯着他看,开口说出的都不是温遇旬预想的字句。
沈榆喉头干涩,现在只会跟着温遇旬的话动脑子。
“我……”他艰难地吞咽,在各样的情绪里沉沉浮浮,头晕目眩,大脑空白,好像再死一次的的确是他,可是心脏和烟花一唱一和,重过,更快过了头“砰砰,砰砰”。
“怎么可能?”
温遇旬一字一句:“怎么不可能?”
是,怎么不可能,沈榆可以做被选中的那个,为什么温遇旬不可以?他优秀得所有人为他遗憾,再活一次的机会出现在他身上,窗外的烟花都雀跃。
沈榆最雀跃,比烟花还雀跃,却也最惶恐。
雀跃失而复得,惶恐再次失去。
所以温遇旬多咳嗽两声都警觉。
沈榆一会儿忘了自己在哪儿,一会儿忘了呼吸,又一会儿忘了温遇旬为什么要这样将笑不笑地盯着他看,然后变成上到大学受过高等教育却只会说一个“你”和一个“我”的宇宙无敌大笨蛋。
温遇旬是对的。
说他笨蛋是对的,阴差阳错都不算错了,他引以为傲或为此烦恼的秘密有人能够分享了。
他突然又想起白小岩生病的那次,他坐在温遇旬的车里,一个人吃两人份的饭,温遇旬问他:“如果我要死了,你会不会来看我?”
“沈榆?回魂了。”
温遇旬突然又探过身,没扎针的那只手覆上沈榆的脸,扎着针的那只手去按护士铃。
沈榆意识到什么,往后躲:“别掐我!”
躲晚了,温遇旬的食指关节和拇指指腹一齐力,在沈榆脸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温遇旬不喜好开口用嗓子出声音的方式来表达情绪,偏爱上手。
“为什么总是喜欢掐我?我大腿(根部及内侧,某些人由于害羞没敢补充)和……很多地方都还是青的。”
某人威胁做回答:“想让你给点反应看看,不然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
给反应吗?那在床上他掐自己要的反应又是什么样的……沈榆没想太深,门外有值夜班的护士敲了敲门,往里推了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