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内,没有什么事是能藏住的。
起先众人不知道太子殿下身边怎么突然出现一个颇受殿下看重的贴身宫女,不久便得知云泠是在太子殿下被幽禁时就跟着伺候的,侍奉殿下于微末之时。
众人羡慕,不用说也知云泠以后必定青云直上。
况云泠容色艳如花月,明如鲛珠,这样的好颜色,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奴婢而已。
是以一干内侍宫女对待云泠更加恭敬小心起来,都传她不日就要被太子册封。
就是不知道是何位份。
几个小宫女在角落正交头接耳着,这时一个着湘妃色云纹对襟短衫配圆领比甲,细腰纤纤的女子缓缓走来。虽不施粉黛,但乌发雪肤,杏眸红唇,身姿袅袅若温软春水,蔷薇清露,见之不敢错眼。
聊天的小宫女立马行礼,“云泠姑姑。”
云泠刚应一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显憨厚的声音,“云姑娘,留步。”
转过身,只见熊英快步走过来,卸下兵甲的熊英虽依然虎背熊腰,但看起来倒没有那么吓人。公服下肤色显得更黑了,挠了挠头,“看见云姑娘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这些天想来想去,那日放姑娘自生自灭,我这心里也不好受,非常惭愧。”
云泠笑了笑,“大人不必愧疚,当日的情形有多紧急奴婢知晓的,天下大事如何能有失。这不是大人的错。”
“话虽如此,但当时我该给姑娘指点一个躲藏的地方,也不至于让姑娘无助四处逃跑,终究是我没顾上姑娘。”熊英是个死心眼的,这些天一想到这件事就十分煎熬,“这是一点小礼物,当作是我给姑娘道歉了,还请一定要收下。”
云泠看着他递过来的一个盒子,里面看起来应该是钗环一类的东西,迟疑道,“这……”
熊英:“姑娘不收下,我晚上真是要睡不着了。”
武将直来直往的,说话也直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云泠也不好再推拒了,接过来,“那就谢过大人了。”
熊英憨厚地嘿嘿笑着摆了摆手,皮肤黑,显得牙齿白得发亮。
云泠还有事,收下钗盒后便告退。
……
尚衣监连夜赶制了几套太子常服出来,针脚细密,纹路精巧,呈到了云泠面前。
门口伺候的宫人低头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谁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性情暴戾,办公时最是不喜声响,一个不小心就是丢脑袋的事。
云泠在案下安静端站了半柱香的时间,上面那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旁边的内侍很有眼色地端上一盏茶。
云泠上前禀报,“皇上身边看守的内侍奴婢已经挑选好。”
“大臣一应赠礼奴婢已经命人登记造册,收在殿下库房。”
“……”
宫变之下,老皇帝忽然重病,继后被囚,皇宫上下经过一段慌张之时,后宫无首。作为太子的贴身大宫女,除了太子府的一干事宜,一些后宫内务也交到了云泠手上,云泠竟都办得不错,从未出错。
识字习礼,办事妥帖。
多少人惊叹,不敢相信她原先竟只是个下等的洒扫宫女。
云泠便言,师父识字,在世时教了她许多。
禀报完以后云泠示意身后端着常服的宫女走上前,拿起一件深青色白鹤纹常服走过去,替谢珏更衣换上,“尚衣监连夜赶制出来的怕是哪里不合殿下的意,您试试,哪里不合身奴婢再送去改。”
殿内只有云泠整理衣衫的声音。
其他宫人侯着,太子殿下只有云泠才能近身。
替他更衣这种小事云泠早就做惯了的,也服侍得极好,至少他从没有什么不满意。
只是穿好退开之时,头顶忽然响起一道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这几天,听说你倒是好大的威风。”
云泠为他整理衣袖的手指顿了一下,又立刻如常接着整理。
“殿下明鉴,奴婢安分守己,绝没有逞威风之行为。”
“没有?”
“没有的。”
谢珏看着她乌发上光秃秃的,连支簪子也无,装扮简单而朴素,清清淡淡,温温柔柔的,像朵含苞的蔷薇。
确实不是‘威风’的打扮。
“是么,”谢珏居高临下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这满宫上下不都在传你扶摇直上,传,孤要纳你?”
云泠眼睫一颤。
大殿内的宫人早已惊恐地跪了一地。
“宫人乱传,这绝不是奴婢的本意。奴婢这些时日都忙着六宫事宜未曾察觉如此荒谬的传言,”云泠一字一句,平静清晰道,“还请殿下恕罪。”
谢珏扯了扯嘴角,语气嘲弄,“你是说,传了两天,你一无所知?”
云泠绝不是眼盲耳聋之人,相反她手脚伶俐,心思敏捷。传了两天的传言要说她一无所知,实难令人相信。
云泠低着头,“奴婢实刚刚在书房在才听见,但自知卑贱绝无奢望之心。只是奴婢一无资历,二无品级,虽有些小办法,但如何堵住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