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同问,过了关张原还有个道观?李红军说,是有个道观。不想了倒也没什么,要一细想,这阳湾地区可也真奇,自东向西既有三个原,又有三条河,还有三个宗教场所。东面是落陵原,原下有阳水河,原上有这通口寺,中间是关张原,原下有沙窝河,原头有个清风观,西边是西陵原,原上有西溪河和西坡教堂。
愚同说,这么个弹丸之地,倒三教九流都齐了。
莫船说,阳湾地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确是个地形复杂,人口稠密,厂企众多,交通达,贸易繁荣,文化昌盛的好地方。
愚同说,还真夸上了,不过这阳湾经你们这么一说,确是有些特色,是好地方。看看你们这里,人们说府河平原养懒汉,我看不懒也不行呀。这时,李红军用手一指,说,你们看连舟在哪等咱们呢。
他俩望去,果见连舟在去东阳关的路上等着。
相互见了面,李红军问,她俩呢?连舟说,等你们不来,春华说要到一个学生家去,她俩就去了。让我在这等。愚同说,这个春华可够用心的,总放不下她的学生。
方春华的确是放不下她的学生,到了254厂门口,丽丽还要进去转,可春华想还是早到阳关的好,最好在等他们时就能去,免得回来时,他们都跟去。就劝丽丽还是走吧。
三个人到了阳关村,等了会他们不来,方春华就决定先去,丽丽也要跟去,她也同意了。连舟让她俩快去快回,免得大家等得急。
一路上春华的心情倒很好,阳水河的水不是很大,但很清澈,两岸的田野上小麦苗已铺了一地,远看去倒是满眼的绿。离了阳湾镇,这沟就越来越窄,南面的山岭在这冬日的晴天里,看起来清楚了不少。只她夹在中间,不抓连舟不行,又不能抓的过紧,心情的紧张让她还不能全身心的去看这冬日的阳水河。
到了阳关,她就觉得这名字起的好,而且还以这沟把阳关分成了东西阳关。念着这名字时,是会让人产生想象的。只村子也就是中国北方极普通的村子。从外面看倒还不穷,有不少的新瓦房和新楼房。问了人知两人个学生的家都在东阳关。进了东阳关又问了几个人,才找见尚亚明的家。
东西阳关都是依山而建的,尚亚明的家看样子已到了东阳关的最南面,院子后已没有了人家。全是树木,虽已落了叶,但看着时,是会想起春夏时那派浓荫与阳光。
进得了院子有四间红砖大瓦房,很有气势。院子也整洁,丰富,种的东西不少。问时,只他的婆婆和妹妹在,他的父母听他婆讲在254厂做小吃生意,尚亚明也跟去了。他婆问,亚明这孩子没出事吧。春华说,没事,我是他的班主任,今日说到通口寺去,就顺路来看看。
他婆说,他父母一天到晚忙,没时间支拔他,他倒天天爱逛的不行。春华说,亚明是有些贪玩,不过孩子么正是玩的年龄。他倒也懂事,学习还可以。就这么同他婆又说了会话,觉得这学生的家还算是幸福的。问了郭秀丽的家,两人就离了尚亚明的家。
推开郭秀丽家闭着的门,静悄悄的院落,让春华有种说不出的萧条。两人有点不敢进的,一个看了一个一眼,还是春华先迈步进了院子。
正对院门是三间破旧的土大房,大房旁是一间厦房。大房前的几株有些年头的桐树虽没有叶子了,还是将院子罩得很阴。两人站在桐树下有些胆怯的问有人么。没人应,方春华又叫了声郭秀丽。那个灰色低矮的瓦房中门才开了。一个姑娘走了出来,问她们干啥?
方春华说,她是郭秀丽的班主任,这周没事来看看的。那姑娘的表情有些冷的说,秀丽不在家。说着就要闭门样。这时,听见房内的坑上有人说话,秀秀,谁呀?我听是秀丽的老师,快叫进屋来。
那姑娘有些不情愿的把她俩让了进去。屋子里要比外面更暗,炕上是个中年的妇女。这妇人见她们进来了,就要爬起来,那叫秀秀的姑娘跑过来,扶着说,你行么?娘。那妇人说,没事,我死不了。秀秀你快去给两位老师倒杯水。然后对她俩说,你们坐吧。
方春华看着黑黑的房子也没个坐的地方,只有一个旧椅子,上面还堆满了杂物。就说,不坐了。
可那妇人说要坐的,自己就要下来收拾椅子的样。方春华心里有些不忍,就坐在了有些脏的炕沿上。她坐下后,还示意丽丽也将就着坐在那椅上。
见她俩坐下后那妇人才说她是秀丽她娘。我呀,害苦了全家人。她爹到山里看林子去了,你们见的那是秀丽她姐,本说要出嫁的,可因我一拖再拖。我这病呀。
方春华听着心里就不是味,说,这也怨不得你呀,你有病,这也怪不得谁。秀丽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本该早来看看的。秀丽她娘说,秀丽她今天到柳南她姨家去了。她没给你惹事吧?春华说,没有没有。秀丽不爱说话,人内向,可心里明,啥也懂。只我觉得她心里苦。
她母亲说,心里能不苦么,我看病要花钱,她们念书要钱,我这一病给孩子连个饭也做不了。他爹看林子又挣不了多少钱。我把大闺女连累的哪也不能去,我咱不早死呢。
那个叫秀秀的姑娘不知何时,在柜上放了两杯水,默默地站在丽丽身后,这时说,娘,你给人家老师说这些干啥?秀丽她娘说,秀丽的老师又不是外人,我心里闷的慌,你姓方吧。
方春华有些吃惊的说,我姓方,叫方春华,今年刚毕业的,给秀丽当班主任,也教她英语。这是秀丽的音乐老师,叫唐丽丽。秀丽她娘看了她俩说,怪不得人长得这么好,心肠好呀。这秀丽,人单薄,又不爱说话,平时,在家很少给我说学校的事,可提起方老师,就说好。记得还是她刚到阳湾不久的事吧,那天下着雨,这孩子去时啥也没带,回来时我见打了把伞。就问了她,她说是老师借给她的。可走时非跟她爹要十五元钱,说买书用。她爹不给,这闺女从来不太为难人的,那天却哭的不行,我气的也骂了她。可看她哭的那样子,就让她爹找了十五元钱给她。可她走后,我现她借老师的伞没有带,当时我也没多想,就收拾了。后来她爹问别家的父母说没听学校要交钱的,她爹气的说要打她。她回来了,再问时,才说了实情。说老师好心给她借了伞,却让她不小心给撕坏了,不给老师赔,她就没法到学校去。她爹气的说,你咋不早说。就拿出那把伞来,打开,果有一道缝隙。她爹看着这伞说,这伞挺好的,怕十五元买不下。秀丽说,她还借了别人几元钱。她爹问,买的和你老师的一样?秀丽说,还有点不一样,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来的。走时,她爹给了她钱,让还给人家。方老师呀,你别怪这孩子,你那伞,后来我给补好了,一直放着,谁也没用。秀秀,你去把那伞给拿出来。
那叫秀秀的姑娘就出去,取来了那把伞。
方春华接了,打开,果有道口子,只被补的很平整。这伞是心海给她花了二十元钱买的,只秀丽还了伞后,她就没有细看,也根本没有在意。没想还有这事,更没想这学生这么有心。用手摸着那平整的针缝时,方春华的眼有些湿,不知说什么好。
秀丽她娘说,这孩子不懂事,你好心借她伞,她还给你弄坏了。她说还了伞后,你一直没问过她,她还怕你看出来呢,你别怪她。
方春华说,我怎么会怪罪她呢,别说只撕破了,就是丢了,我也不会怪她的,何况她还给我买了把新伞,你又把这旧伞补得这样好。我没想给秀丽借了把伞,反倒给你们添了麻烦。秀丽是个好学生,关心她是我们老师该做的,我……
方春华有点说不下去。秀丽她娘说,方老师,唐老师,这么远的路,你们能来,我就知道你们是好人,还从来没有老师来过呢。千万别说添麻烦的话。秀丽这孩子能遇上你们,算她前世修来的福。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方春华不记得了。
走时,方春华说,这把伞我能带回去么?那把新伞我会让秀丽带回家的。秀丽她娘说,看你说的,这本就是你的伞,你带着吧。那把伞也别给秀丽了,有你们这么好的老师,我还不知咋谢呢?
她们离开时时,秀丽她娘还要送,方春华死活不让,她就拿了那把伞,在秀丽她姐的“你们走好”声中,默默地同丽丽走出了那个萧条的院子,走出了东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