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厅,唐丽丽带着莫船,刘连舟同方春华,而后丽丽又与愚同跳。莫船与方春华跳时,头上已昌汗了。
方春华说,你今晚咋了,不停地跳?莫船说,人生得欢须尽欢,我是不该想那么多事的。春华,你跳起舞来也挺在行的么?方春华说,别夸我了,有个丽丽在,我哪敢说会跳,你看她把连舟都转昏了。莫船说,过去,我一直在心中排斥这些场所,细想想人要的就是一种动的醉的状态,而不是静静的思考,那会让人生病的。现在要好好跳舞的。
大家跳的都有些累,可莫船还要跳,丽丽说,我的哥哥呀,你平时不是这样么,今晚没事么?莫船说,我不是你的哥哥。唐丽丽说,你不要我当你妹妹了,要我当什么?莫船说,你知道的。丽丽说,你今晚咋了么?莫船说,没啥,我就想这么跳下去。
跳完舞,他们才去吃饭。吃饭时,莫船有点想醉的感觉,不停地喝酒。方春华说,那事也不至于让你这样?莫船说,当年看古龙,这家伙一生说只好酒和美女,我还觉得这只是一种文人的戏言,现在看来,这才是清醒之语。说完又喝了一杯。
愚同见莫船这样子,说,别喝了,等会又酒疯。莫船说,我什么酒疯,我怎么会酒疯呢?后来莫船还是被扶回了学校。
五一这天刘连舟的婚礼很隆重的举行了。
去的人很多,槐庄镇上的头面人物来了不少,再加上阳中教师,西坡学校教师以及秋红玉的娘家人,很是有气势。新娘秋红玉一身白色的婚纱自然是抢眼。
看着来给大家敬酒的一对新人,莫船说,你二位可谓是郎才女貌,我们和连舟一块儿进的阳中,他给我们带了个好头。红玉你给我介绍个么?秋红玉只是笑。莫船说,你不介绍我不喝这酒。秋红玉说,你看上谁,我给你介绍。莫船一笑说,我看上你了,可惜让连舟抢去了。说完一饮而尽。
婚礼完后,走时尚萍梅叫住了莫船。方春华和唐丽丽直笑,说,看,介绍的来了。莫船说,咦,只许妹子找对象,不让当哥的找对象?就让她们先走了。
刘连舟的家离尚萍梅的下原村不远,尚萍梅说,到我家坐坐吧,你平时也没个机会。莫船说,这不太合适吧?尚萍梅说,这有啥,算同事去认个门,不行么?见尚萍梅这么说,莫船就点了头。两人步行着向下塬村走去。
尚萍梅的家的确气魄,二层的小楼建的很是精致。进了大理石砌成的门楼,院子里满是花。莫船说,你父母倒好有兴致。尚萍梅说,全是我婆弄的。莫船说,你婆还在?尚萍梅说,还在,八十多了,今个就她一个人,我爹妈全到县城我哥哪去了。说着进了房门。
尚萍梅进了一间房,问了下她婆。知饭已吃了,就对莫船说,咱到我房中去坐坐。就带莫船上了二楼,进了一间房。
莫船看时,房子收拾的很整洁,窗口正向阳,屋子给人以温馨感。莫船说,这就是你的闺房了?尚萍梅说,什么闺房,就住人罢。让莫船坐在一把铁椅上,然后取了两桶饮料,说,喝口。也过来坐下。
过了会又说,你抽烟么,我给你去拿。没听莫船劝阻就下去了。上来时,拿了包红塔山,端了个烟灰缸。莫船说,你别忙活了,你再忙活,我就坐不住了,来坐下说会话。尚萍梅一笑说,我不忙活了。莫船说,你家确实好,咱乡下都成你家这样子了,也就好了。
尚萍梅说,这都是我爸的命好,我也沾了光,先前也穷的。莫船说,连舟来过么?他不娶你可要后悔了。谁知这话一说,尚萍梅的脸色倒不好了,说,我俩没啥,他娶秋红玉挺好的,他们是一类人,我和连舟也只可做个朋友。
莫船见尚萍梅这么说,就说,其实婚姻往往是互补的。尚萍梅说,人还是要做新娘的,秋红玉平时也好看,可穿了婚纱就更美了。莫船说,你也有那一天的,一定会很美。尚萍梅说,谁要我呀?莫船说,别说笑了,以你的条件,整个普柳川上想娶你的人比娶谁的人都多。尚萍梅说,可有些人倒不一定。我除了我爸有钱,又有什么?莫船说,你除了你爸的钱,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尚萍梅说,那你咋不娶这个百里挑一的姑娘?
莫船没想尚萍梅一下子把话说明了,就嘿嘿一笑说,我怕没这福分。尚萍梅看着莫船说,我想听你说句真心话。
莫船倒不知怎么说的好,就取了根烟,点了吸了口说,我就是抽普通烟的命。尚萍梅说,我也不是大中华。莫船说,萍梅,你的心我明白,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我们终是来自不同的环境,不在一起,因了不同还可以做朋友,在一起了,若不相融反倒淡了。尚萍梅说,可不在一起,咋知不相融?
莫船说,可这事又试不成,成了都好,不成就伤了你。尚萍梅的眼突然有些湿的说,我不怕的,你有这心,我就觉得值了。莫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初夏的窗外,背对着尚萍梅说,萍梅,为啥对我这么好?尚萍梅也站了起来,走到莫船身后,把头慢慢地靠在他的背上说,我也不知道。
李愚同可以大方的把肖明侠引到学校来时,已是五月底了。那回,肖明侠来给愚同洗衣服。大家就笑着问愚同,谁么,介绍下?愚同说,肖明侠,我的那个。大家问,你的哪个?愚同笑笑说,还没过门的那个。大家就又笑问,啥时过门?愚同说,快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愚同一日里上完课没事了,就到镇医院找肖明侠,日子过的倒也舒坦。只莫船让丽丽把她铁路上的那个小伙引来让大家见见。唐丽丽说,我怕他来了丢我人。大家就笑说,丢人还找人家。唐丽丽头一扬说,谁找他来?还不是他死皮赖脸的追我。大家听后就有笑。有回方春华问莫船,你对你个人的事咋想的?我当初还鼓励丽丽找你,可她说你心里有人。你那回跳舞说得话可当真?丽丽跟我说,她对你也矛盾的很,你追紧点,她也就是你的了。她不带那男的来,其实是心里碍着你。
莫船说,你别胡说,怎么还是我碍事了?方春华说,我胡说什么,你不心也矛盾?你同那个尚萍梅的,我也没见有多亲?你也心细的人,咋就看不来。过去的丽丽在你面前真是个妹妹,现在才不是,你到底觉得谁合适么?
莫船说,春华,让我咋说呢?要问我觉得谁合适,我倒觉得是你。可你,我能么?方春华脸一红说。你好好说话。莫船说,我咋没好好说,不论是尚萍梅、丽丽,还是我关府的那个女同学我都没有拿定主意,我追谁去?我的心也烦。行了,下来我和丽丽说说。你和薜心海还好吧?方春华头一低说,就那样。莫船见方春华不说话了,也就走了。
又到了夏收时节,莫船回到家,今年小妹也在,天气也好,没几天就干完了。没事时,他就一个人爱在家乡的小路上走走,在河滩转转,稍不注意,就会从村子一直走到府河滩。
走着时就会想童年的许多的事,这些事很多是同这块土地相联的,特别是这河滩。只现在的滩也不是当年的滩了,责任田让人不好在别人的土地上走了。河水也不似小时候多了,现在夏天虽说不断流,可也小了许多。莫船想不来一旦这河没水了,这个川道会怎么样。唉,时间过的真是快呀。
忙假收后大家见了面自然又是一番热和,晚上的例会也开的短,校长的情绪也不错,开会时有说有笑的。开完会愚同问莫船吃了没有?莫船说没有,两人就到了外面的一个面馆。
正吃时,李广胜来了,两人问了,李校长也是来吃面的?李广胜说,咱就是爱吃面,平时说坐啥席的,我看只这面实在。愚同说,咱都是面客,这一天不吃一顿面人就觉得不舒服。吃完了,莫船说,李老师一起开了吧?李广胜手一挥说,别急走,坐下,今晚我开。你俩没事了,也别急着回去,吃完了到我那儿去坐坐。年轻人中听说你俩读书不少。愚同说,那咋好意思?李广胜说,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不在一起共事了,我想开还找不见人呢。说着时,李广胜吃完了,就开了钱。然后两人就跟李广胜到了他的房子。
李广胜人倒表现的随和,把一包烟往桌上一扔说,抽烟就抽。说着,他点了根坐下来说,愚同你在学校学的是啥?愚同说,是政史专业的,主要还侧重于历史。李广胜说,那你说说,这中国历史到底讲了个啥?愚同说,我能学个啥,就知道了些故事。李广胜说,我不是学历史的是学中文的,爱读些历史书,读来读去就觉得一点,那就是一个人要根据自己的情况选自己可以走的路,然后按这条路的要求去做就行了。
愚同说,这路可不好找,而且有时由不了自己。李广胜说,何止是有时呢,很多时候你想走的和你能走的,可以走的路是不同的。人总处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中,可以走的路是由好多因素决定的。莫船说,是这个理,人很多时候是不能选择的。李广胜说,咱说的选择并不是随心所欲的选择,而是对一条道路出现后态度的选择。愚同说,李老师说的意思是一个人如何面对现实的问题吧?
李广胜说,也不全是,但大体是这个意思。不是常说人生有三条道路么,什么草木一生、占山为王、投靠朝廷,细想想也就是这三条道路。只草木一生人所不愿,那毕竟是太辛苦了。占山为王就不只要有胆量了,还要有真本事,最后一个就是投靠朝廷了。一个人到底走哪条道路看起来是由你选择的,其实不然。比如,咱通过学习考学成了国家人,也就是投靠朝廷了。这看起来是完全由了自己的,其实也不完全是。
说,李广胜吸了口烟,看了他俩下,接着说,想想咱为啥非要考学进入国家系统呢?还不是觉得国家系统好吗,这个好就是现实存在的。这个好不是谁一个觉得好,而是太多人觉得的,也是父母社会认可的,也最终在我们脑海生了根,所以才让我们为此奋斗的。若没有社会这种引导,咱怕未必非要考学。
愚同说,李老师倒是想的多,是这个理。李广胜说,不是想的多,而是我看咱有些人就是看不透这一点,不会走路。莫船倒笑了问,咋个不会走?
李广胜也笑笑说,咱不是说,行行出状元吗,既然有行,那每一个行就有自己行的规则。不能走这条道了还按别的道的规则办事,这就是不会走了。不会走路,本质上还是没有做出选择,或许说不是主动选择。
愚同说,李校长的意思就是入啥行就要按啥规则办事?李广胜说,就是这个理。你看咱也算投靠朝廷的人了,还有人按占山为王的方式办事,那就不成。愚同说,这三条道路的说法,我上学时老师也说过。那按李老师的理解,这个朝廷的规则是个啥?李广胜说,说白了,就是要以权力为中心,要向中心权力靠近而不是相反,然后借助权力实现自己的抱负。要靠近就先要服从于这个中心权力的指挥,按这个中心的意志办事。愚同说,这也是实情。说着时,李广胜又点了根烟,猛吸了口。
看莫船他们听的认真样,李广胜笑了下说,唉,我也是从你们这般大的年纪过来的。我刚毕业时,也和你们一样一派天真,还正义的不行,总觉得只有自己一个爱国,对看不惯事爱指手划脚,一晃四五年过去了,我啥也不是。大家也知道我是个啥东西了,再改变就有些难,就换了一个学校。
刚到新学校时我连主课都代不上,让我带地理,我这回也没气,知道世事是咋回事,就好好代地理。一口气把四个班的地理代的均分到了九十分,这下大家认识了我,让我就代语文。我就又下功夫,把成绩代的先让你没啥说的。那时,我们学校的校长同大家关系不好,其实也就是不行。大家都反感校长,可你再反感,校长还是他,是他在影响着学校而不是你,他的校长也不会因你的反感就被免了。我当班主任就不能反感校长,你一反感就离权力中心远了。在中国,权力就是舞台,一个男人没了舞台你能干什么?如你要爱学生,你先要成了教师,你连教师都当不上,你还怎么爱学生?所以我就按校长的意思带班,把班带到让他满意。校长看他的意志在我身上能得以贯彻,就让我做了政教处的副主任。这时我就把校长的意志贯彻到所有班级去。为了这,我同班主任吵,同别的教师吵,同主任吵。
说到这,李广胜又猛吸口烟,似在想什么,停了好一会,又说,那时,大家就反感我,说我是校长的一条狗,校长让咬谁就咬谁。刚开始听大家这样说我,我也难受,后来也想明白了,是校长的一条狗就是一条狗,只要校长满意就行。后来我就做了政教主任,校长在退前让我做了副校长,这就是我在马原高中的经历。你们不知那时有多少人骂我,好多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同学、朋友与我不来往了,认为我是小人,只爱权力,不顾一切的拍马屁,没有人格。有时我也怀疑自己的选择,不时会问自己这样值吗?
可我越看历史觉得我得忍下去,忍下去的结果就是我来阳中当了校长,而那些当年骂我是条狗的人,现在他们还是教师。当他们有事求我时,我想他们不会明白,命运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倒不是说当教师没有出息,但一个教师的舞台和一个校长的舞台是不一样的。我正因为是校长了,我当年对教育的一些想法,今天我就可以在阳中付之实践,而如果我还是名教师,那我就只有在心中想想了。所以一个人要找好自己的位置,这很重要。
李广胜停了下,又说,你认为你才很高,可总和领导做对,领导的想法到你这儿得不到实现,他怎么用你?再说,教育这事又不是什么危机四伏的事,不是非谁不行的,既然你行他也行,你说领导用谁?所以既然投靠朝庭了,就要按朝庭的规则办事。比如我,有些教师会说,别看他李广胜在教师面前凶的狠,见了局长他也装孙子。没错,我见了局长肯定和见了一个教师不一样,我这舞台是局长给的,我不听他的难道听你的不成?听你的,我这舞台怕早就不见了。我不是校长了,我再有想法不也是空想么?没有了权力,你说能干成啥事?你们都是读书人,看我说的对不对?
愚同和莫船相互看了眼,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