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海干脆应下,婉芙在一边听着,轻轻抿住唇,扯了下6常在的衣袖,6常在愣住,没等回神,就见身边女子走了出去,跪到帝王面前,“皇上,奴婢有话要说。”
李玄胤低眼,就见面前弯下腰肢的女子,吹过夜风,她脸上的红晕褪下,又是那副乖顺的神情,他启唇,“说。”
婉芙道:“那日陈公公已捉到了野猫,是奴婢不小心,受了惊吓,才让那野猫跑了。”
陈德海听了这句话,简直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他们做奴才的最是不容,这事若是挑明了说,皇上怪罪到婉芙姑娘,日后婉芙姑娘得宠,少不得要记恨他一,在皇上那再吹吹枕头风,他这以后的日子还有好?
若是不挑明了说,将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只是受了皇上责罚罢了,倘使婉芙姑娘有心,还能记住他的情,日后自己也好过不是,他此时不得不对婉芙姑娘刮目相看。他入了宫,没少给主子背锅,还是头一回有人跳出来给他解释。
李玄胤垂着眼,淡淡看向跪在身前的女子,她眼睫垂低,跪在上,犹如一只被雨水折打过的海棠,惹人怜惜。
他推了下拇指扳指,问道:“怎么回事?”
这句话问的是旁边的跪着的人,陈德海刚松的气,因这一眼,登时又紧张起来,旁人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哪会不知,他也没想到,怎么那么巧让婉芙姑娘遇到了那只猫,又那么巧那只猫偏朝她扑过去,更巧的是,当是他分明没觉得婉芙姑娘有多害怕,偏偏那只猫就是跑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凉汗,讪讪道:“奴才也不知,那只畜牲就突然了疯似的扑过去。”
皇后站在一旁将皇上的眼神看得清楚,显然皇上并不认为此事是这女子从中做的手脚,她再看向跪着的宁国公府庶女,眼眸微凝,看来确实是小看了她,不过才短短几日,竟能取得皇上的信任。
“嫔妾倒觉得不是这宫女不小心。”嫔妃中一人走过来,跪到上,是去岁入宫的徐才人。
徐才人不知是不是怕的,身子一直抖,迟疑看向皇上一眼,低头才道:“皇上,嫔妾也有话要说。”
“那日嫔妾正好走过那条宫道,就见一只黑猫朝着这个宫婢扑过去,那宫婢确实一瞬害怕,但嫔妾确信,那只黑猫之所以跑掉,是这宫婢有意放低了手中的提篮,那只猫才受了惊吓,跳到了宫墙的另一侧。”
就在这时,太医急步从内殿里出来,跪到帝王面前,“皇上,微臣刚刚查出,小公主之所以受黑猫抓伤,是因为碰了这个用秋海棠做成的丹蔻。”
第15章
“秋海棠,那是何物?”璟嫔搅紧帕子,轻问出声。
“主子有所不知,这猫最为喜爱的两种花草,一种是荆芥,另一种就是秋海棠。”太医将丹蔻银匣呈上去,“这丹蔻中放上了秋海棠,就会放出猫儿野性,才致伤了小公主。”
“可这丹蔻是6常在送与我的……”璟嫔陡然止住声,看了皇上一眼,话虽未说完,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那意思。她们忽然记起,6常在落水之后,送了她们每人一盒银匣丹蔻。
陈贵人瞄了眼指甲的水红丹蔻,只觉得晦气,使劲搓着手,“6常在是何居心,难道你一个人落水不成,还想害得整个后宫!”
“我并无此意。”6常在见各宫嫔妃看她可惧又厌恶的神情,着急起身要解释,柳禾扶住她,“主子有孕在身,可万万小心,莫动了胎气!”
这句话不高不低,却恰好叫殿里的人听见,倒底是有皇上在这,不敢太过放肆,陈贵人也只是气恼,却一句话不敢再说,一味搓手上的指甲,搓得了红。
徐才人拧眉深思,似是细想了一番,“6常在落水后,何太医为6常在诊脉时,可现了秋海棠?”
何太医当真细细去回想,斟酌一番才开口,“那日微臣见常在主子甲上确有点红,但是计量太少,微臣并不确信。”
“当时我确实涂了丹蔻,只是时间太长,落水那日已经淡去了。”6常在旁边听着,提到自己,生怕再有牵连,忙去答道。
徐才人似是仔细去想,“既然6常在明知放了秋海棠的丹蔻会招引到野猫,又为何要忽然给各宫送一匣丹蔻,是否是有意为之?”
这下众人眼光俱是投向6常在,6常在一时情急,若因这事遭了怀疑,可真的是百口莫辩,眼神看向殿中跪着的女子,正欲说话,就听她开口:“是奴婢的主意。”
女子的声音柔软又坚韧,引得众人视线齐齐投过来,跪在上的,不过是一个卑微至极的奴才,犹如上的蚂蚁,主子们随便一踩,就没了性命。
婉芙微微侧过脸,看向徐才人,“奴婢想请问徐才人,那日是怎么看见奴婢放走的那只野猫,奴婢记得,那日徐才人走得并不是那条宫道。”
她又问向陈公公,“陈公公可记得徐才人走了那条宫道?”
陈公公乍然被点到名,觑到皇上的冷眼,哪敢耽搁,立即去想,那日他走了一路没福过礼,确实没有见过主子,若说有,也是在远远的岔路上,他如实回答。
婉芙敛眸一笑,“既然如此,才人主子倒是好眼力了。”
徐才人眼色微闪,急道:“你这奴才顾左右而言他,分明在审问你为何要给各宫送丹蔻的事,你却敢质问主子。那日我自然是看见了,不然何敢欺瞒皇上!”
她手中帕子搅了搅,忽想到:“皇上,不如让吟霜斋送丹蔻的宫人带进来,审问一番,她们受不住,自然就说了。”
李玄胤眼目掠过跪着的女子,她依旧是平静如常的神色,并无半分不妥。李玄胤转开眼,对陈德海道:“把人带过来。”
陈德海爬起来应下声,领着几个小太监去带人。
直到出了明瑟殿,他才真正缓口气,他又不傻,看出这是婉芙姑娘在牵着徐才人的鼻子走,也不知道这婉芙姑娘倒底弄什么名堂。
正殿等了一会儿,陈德海就带着吟霜斋一众宫人到了殿里,一入殿,跟在后面的小宫女扑通跪到帝王面前,神色慌张,“皇上饶命,奴婢冤枉,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啊。”
婉芙侧过头,看清那人是以前侍奉在吟霜斋院外撒扫的宫女,名唤菊青。
菊青跪在上,全身颤抖,脸色煞白,完全是不打自招的模样。
皇后看了看皇上,对上跪着的菊青,开口问道:“是你将掺了秋海棠的丹蔻送到的明瑟殿?”
“不,不是奴婢,皇后娘娘……”菊青显然是怕极,说得无与伦比,“是常在主子,常在主子交代奴婢,掺了秋海棠的丹蔻能招来野猫,让奴婢给各受宠的主子娘娘送去时,都掺一些,最好……”
“最好什么?”皇后问她。
菊青头蓦触,“最好抓得破相,就没人跟主子争宠了。”
在场的嫔妃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6常在看似小心谨慎,手段竟好生恶毒。
“你这奴婢!含血喷人!我何时交代过你这些话!”即便谨慎怯懦如6常在,此时被人污蔑,也气得浑身抖,柳禾赶快去扶住她,附耳说几句话,6常在眼眸一动,怒容尚在,却没有那么激动了。
婉芙随之重重叩在上,语气如常,“既然菊青说各宫丹蔻中都添了秋海棠,奴婢恳请皇上,将各宫的丹蔻交由太医查看,是否如菊青所说一般,都添了别的东西。”
菊青听罢,顿时傻了眼,甚至连哭都忘记了,她浑身一凉,一股浓浓惧意涌上了心头。
怕是……她着了婉芙的路子。
无人可见的,站在一旁的璟嫔看着上女子的眼色也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