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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胤登上銮舆,最后回头扫了一眼,那女子依旧跟在最后面,乌斜斜簪着一只寻常的珠钗,雾蓝的宫裙,一缚绸带掐住了细细软软的腰,装模作样低头恭送,倒真像那么回事。
他不轻不重嗤了声,他倒要瞧瞧,这女子要装到什么时候。
李德海听见这声轻嗤,颇为嘲讽,纳闷向后瞧去,这一看,才看见了跪在人群中的婉芙姑娘。昨日只顾着伺候,倒是将人忘记了。忽而明白过来,皇上这一趟的意思,哪是来看6常在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又不禁为6常在生出几分同情,白白为旁人做了嫁衣。
不过6常在这性子实在无,他自潜邸就跟着皇上,可是明白皇上虽然为君严谨,为政勤勉,做事却毫无法度,最喜由着性子来。自然也不在乎那一两件出格的事。但6常在这性子,太过于小心谨慎,循规蹈矩,若非怀了身孕,怕是侍寝过一回,早被皇上忘记到不知何处了。
第8章
是夜,吟霜斋卸灯。
坤宁宫灯一向熄得迟,皇后坐在蒲团上,合着眼,手中握了一串佛珠慢慢转动。
梳柳从外面进来,“娘娘,大皇子睡了。”
皇后口中默念的经文停下,“近日暑热,让乳母多照顾着,少贪凉,对皇子身子不好。”
“是。”梳柳应了话,又记起来,“如娘娘所料,皇上今夜去了吟霜斋。”
这还是头一回6常在有孕后,吟霜斋卸灯,个中缘由,自然不只是因为6常在有孕。
梳柳担心,“娘娘让那庶女在吟霜斋伺候,万一她和6常在联手,6常在顺水推舟,岂不是给了那庶女铺路。”
皇后起身,梳柳过去扶住,去了寝殿,皇后道:“6常在敏感多思,又正逢孕中,该是胡思乱想,多心猜忌。这般,博得圣宠还顾不上,又怎会将皇上的宠爱拱手送之于人。”
“且看着吧,6常在这一胎定然做得不安稳。”
……
6常在自有孕就会孕吐,夜中也不例外,是夜躺在皇上身侧,喉中一阵作呕,她抬头看了看阖眼的帝王,硬生生将那股恶心压了下去,结果没过一会儿,腹中翻腾愈甚,实在受不住,俯身将喉中的脏污尽数吐去了上。
“怎么了?”
李玄胤方才就觉她睡不安稳,想去问,身侧的人又没了动静,似是睡了过去,结果没过一会儿,就是这副情形。
他并不知,她孕中反应会这么大,料想方才是因为自己在身侧,才一直强忍着。后宫中都是顾忌着他的心思,倒是寻常,只是这女子毕竟怀了身子,太过小心,竟在他面前一句苦都未曾诉过。
他看着,垂下眼帘,抬手扶住她,向外唤道:“来人。”
这夜柳禾守夜,听到动静匆忙跑进去,见主子正虚弱无力软在床头,后面皇上托住她的腰身,皱着眉,好似不虞,吓了一跳。生怕皇上见了脏污不喜主子,叫人赶紧进来收拾。
“皇上恕罪,是嫔妾身子不好……”一句话没说完,抱着痰盂又吐了出来,晚膳本没用多少,腹中空空,此时只干呕了些汤水。
殿内忙成一团,婉芙没到内室去凑,6常在本就忌惮她,此时过去就是司马昭之心,亦碍人眼。她在东厢里,看着御前和吟霜斋的宫人进进出出,端水的端水,撒扫的撒扫,两刻钟后,安静下来,似乎又回到寻常。
她合上了窗,屋内未生过烛火,似是并不知外面的动静。
柳禾经过时,有意向里面看了一眼,见黑漆漆的一片,才替主子落下心,算她还懂事些,没在主子难受的时候过去添堵。
……
这夜后来6常在都没睡好,又不敢胡乱翻身,怕惊扰了枕边的帝王。
皇上待她情绪总是淡淡,就是方才见了那些秽物也没有厌色,但她总安稳不下心,几近明时分才睡去,清醒时,枕边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她恍然惊醒,柳禾闻声进来伺候,脸上挂着笑,“主子莫慌,皇上辰时去上早朝了,体谅主子有孕,身子不适,吩咐奴婢好生照顾着。”
“可见皇上是打心底里疼着主子呢!”
6常在记起昨夜再次入睡时,男人轻拍了她两下肩背的动作,脸上不禁沁了一丝喜悦的红晕。
又想起来什么,问道:“那婉芙昨夜可进殿了?”
当时情形太过混乱,吟霜斋又人手不够,她腹中作呕,只顾着不能让皇上看见,就没顾上寝殿的情形。
柳禾摇头,“主子放心,奴婢都看着呢,东厢的灯一直暗着,那婉芙都没出过门一步。”
“倒是听话。”6常在低语一句。
……
李玄胤下了早朝,与几个近臣议过事,遣人散去。
御案上呈着的是上的折子,大半依旧在絮絮叨叨北方的旱事,李玄胤头疼捏了捏眉心,先帝在时,挥霍无度,到他御极之初,看似繁盛,实则国库早已亏空无几,若非他铁血手段,抄了那些腐臣的家业,怕是今岁的国库,连开仓放粮都做不到。
陈德海进来上热茶,见皇上一脸疲惫靠在椅背上,脚步愈得轻,生怕一个动静惹了皇上心烦。
然人走路哪能没声儿,高位的帝王瞥了他一眼,忽然道:“6常在有孕,吟霜斋就那么几个的人,怎么伺候得妥当。”
陈德海慌忙跪下来,“是奴才疏忽,奴才这就去内务府拨几个宫人送去吟霜斋。”
他心里叫苦,六宫拨人的事都是皇后娘娘管着,自打三年前那事过去,皇上就少去坤宁宫了,甚至祖宗留下的初一十五规矩也不管。若非有太后娘娘撑着,皇后娘娘哪能走到今日。婉芙姑娘那事皇上看在眼里,但皇后娘娘这算盘可打错了,皇上再随心所欲,也不会不顾6常在肚子里的龙种。
……
两个月过去,江贵嫔才记起来被扔到冷的江婉芙,她点了听雨去看看人死没死。听雨打听完,很快跑回了咸福宫,面□□言又止。
“主子,奴婢听说江婉芙出了冷宫,被皇后娘娘调去吟霜斋伺候了。”
“什么?”江贵嫔手中剥的核桃落了,一掌拍到案上,“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宫里那么多奴才,怎么偏偏挑上江婉芙,谁不知道吟霜斋那个唯唯诺诺的6常在有了身孕,趾高气扬连中宫请安也不去了,皇上日日去看她,江婉芙调过去,岂不是正中了下怀!”
“不行,得去一趟吟霜斋,把那小贱蹄子要回来。”
江贵嫔说着拿帕子擦了擦手,衣裳也不换了,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