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封吗?”
“从时间上看,是的。”军部回应道:“这封信有些特别。郝怿阁下赎出伊瑟尔后断断续续写了很久。郝誉阁下,这封信应该能解答你所有的问题。”
他们站在冰冷的冷藏室。郝誉拿着信件,面对一具无头尸体,上下打量之余他猜想这真的是哥哥,还是基因库随便找来代替哥哥的尸体白宣良亲手签字将哥哥送入焚烧炉,见证哥哥灰飞烟灭是真是假。
答案都不可考究了。
哥哥留下的信件笔记逐渐凌乱,几乎间隔几段就出现一个小小的日期,郝誉每向前阅读一段,都产生恍若隔世的错觉。
【雄父昨天与我打通讯。他哭得很厉害,一哭起来和过去一样开始骂骂咧咧。他先说不应该让我孵化你,再说不应该纵容我和宣良在一起,最后说无论如何都应该强迫我找一个强壮的雌君。
“你是我们计划内最后一个孩子。”
是这样的,哥哥得到了整个家族的爱,誉誉用的东西都是哥哥剩下的、誉誉就连得到的爱都是哥哥身上溢出来的多余的爱我不想这么告诉你,现如今说出来也没关系。誉誉你在十几岁便察觉到这一点。
誉誉。你是聪明的孩子。
哥哥开始频繁烧,身体滚烫到无法握住电子笔,智能软件也无法分辨哥哥的声音了。先前一些信件有伊瑟尔代笔,也有宣良代笔,他们字写得好看,抄写的军雌会更方便点。而这一封,哥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代笔。
哥哥想同你单独谈谈,第一次把一切都告诉你,承认你不再是个需要哥哥安慰宠爱的孩子。这封信你不一定要看到,也不一定会读完,如果你能顺遂度过一生,这封信会被军部永久封存,在你第一个孩子破壳后彻底销毁。
让我们从1317开始说起吧。】
1317。
郝誉第一个雌虫。他是他的养育者、启蒙者、队友,同时是第一个孩子的生父。
【1317初次拜访,便告知我:他是军部给你选定的雌虫候选之一。其余小军雄也会有各自的雌虫候选,他们是他们的养育者兼成年启蒙者。1317在你一岁时尝试各种方式带你走,你都不愿意。大概是上一位军雌强制带你离开,让你觉得害怕,你大哄大叫用乳牙咬军雌们的手,尾巴甩来甩去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哥哥。
研究员说军雌们都太强了,让你对雌虫过分警惕。于是,哥哥想起了白宣良。他因太弱小成为你唯一不排斥(或许是无视)的存在。1317花费三个月的时间让自己变得像白宣良那般悄无声息,又用了两个月时间和你玩在一起,在最后一个月时将你抱走。
你毫无知觉。临走前,你还以为是最寻常的一次沙丘玩乐跟着1317坐上地面车,对车窗外的哥哥挥手。
哥哥回去大病一场。那场疾病中一直是白宣良照顾哥哥,他是个好雌虫,逐渐我们越走越近我看着他觉得他是个好雌虫。同时我恍惚似乎他在,你就在某个角落,和过去一样甩尾巴扬沙子把玩具弄得七零八落宣良真的很好。好到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他的善良。协会劝说我应该找个更好的雌虫,我也用这套说辞。
白宣良有什么错呢?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我或许才有错,我虚伪地想用他制造你还在的假象。雄父雌父和邦比德为此对我失望透顶,他们无法说是你的错误,也不忍心说是我的错,便全怪罪到白宣良身上。
这反而让我越怜爱白宣良,我可怜又有点爱他,我对他好逐渐从幻想我们是一个家的成员到真的爱他。我情愿为他那点自卑和怯弱买单,再看着他一点点焕光彩,长出新的独立健全的品格。
我完全忘记另外一件事正在生:我曾经爱慕过的雌虫以我的名字勾搭上我最好的老师兼朋友亚岱尔。他们共同毁掉我为数不多的交际圈,让我成为地方上的笑话,我誓不会再给他们好脸色,专心致志孵化虫蛋,只和小虫崽们打交道。
……誉誉,协会非常缺雄虫。他们每年都强制雄虫进行义务孵化,我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如果不这么做,每年会有大量虫蛋因无法孵化死去。每次看到那些小小的虫蛋,我都能想到你小时候。
是以,伊瑟尔抱着虫蛋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无法拒绝。
我答应他无理的请求修克。那孩子天赋很好。奇怪的是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想起很多年前的梦,那个梦境中你与一个雌虫在巨大的太阳下奔跑。我与雄父谈论过,雄父认为我是晒昏日头;桑。亚岱尔那时已经是出色的解梦师,我找他解析太阳与你与雌虫的意象。
“那个雌虫能让你在无穷的痛苦中得到解脱。”
大抵如此。
解梦师不会将一切说得太清晰,他们还要做生意。
我抱着修克,凝视着他那张脸,恍惚中察觉他与我梦境中的雌虫如此相似他这份令人不安的相似,到底来自亚岱尔家族,还是来自伊瑟尔,还是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雌虫?
哥哥不知道。作为普通雄虫,军部和基因库不建议我插手你的事情。
但想到我孵化你,可能又孵化你未来的雌虫,强烈的荒诞与不该出现的喜悦涌上心头。我们兄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再次链接在一起,好像我所有心血都被抽取出来凝聚到你的未来中,未来你所生育的每一个孩子都将流着哥哥的心意。
哥哥开始尝试爱护修克,去供养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时,伊瑟尔把修克抱走了。
如同1317把你从哥哥身边抱走那样。
伊瑟尔把修克从哥哥身边抱走了。
索性,第二年,芋芋出生。哥哥的注意力稍微转移,面对宣良产生的心悸与不安也在芋芋的牙牙学语中消磨。不管修克、伊瑟尔或者某个亚岱尔雌虫是不是你未来的雌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