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宴顿时有些窘迫起来。
顾甚微淡然得很,倒是显得他方才咄咄逼人,失了君子风度。
朝廷早年也遣人追查过那些军械的下落,只不过一年又一年的过去,那些“心腹之患”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渐渐地也就无人问津了。
等他中了进士入了御史台,这“断械案”已经成了库房里的老古董,鲜少有人提及了。
这回那千机陈氏后人拿命来搏,扯出了李贞贤,乃是旧事重翻的最好时机。
韩时宴坐在马背上琢磨着,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向顾甚微道歉,便瞧见前头的马停住了。
他仰头一瞧,却是又黑了脸。
他该道歉一个鬼!
他还当顾甚微要引他去瞧什么关于断械案的秘密,万万没有想到,这无耻之徒到这个份上,还在想着将他最后一滴油给榨干了!
那金灿灿的门匾,恨不得给门前的石头狮子都装上大金牙的宅子,除了他们御史台那个被诟病了十八年,却十八年屹立不倒的王御史,哪个好意思住?
“韩御史,那李茂的确乃是千机陈氏后人,他本名陈神机。根据陈神机的供词,他在现了王喜金银藏身之处后,将他所查到的断械案相关证据还有脏银的位置都写信给了王喜。”
韩时宴嘲讽的话到了嘴边,却见顾甚微一脸真诚地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她表情凝重,语气诚恳,分明就是君子坦荡荡……
韩时宴再次羞愧了,他真该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喜并无任何回应,我初到京都。若是以皇城司的身份登门,怕不是要引起两衙纷争,将事情闹大了去。因此还望韩御史引路,去问问那王御史,究竟是何故?”
顾甚微说着,跳下马来,将陈神机的话捡同她不相关的说了。
这些证词,便是她如今不同韩时宴说,今夜开封府尹开堂审理,明日印着手印的证词就能呈现在韩时宴眼前。
韩时宴听着表情凝重,见着郑重鞠躬相托付的顾甚微,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抱歉,先前是我性子急了一些。我师父的事情,多亏你帮了大忙,我想要帮你的忙。这断械案既到了我跟前,我便没有不调查的道理。”
“顾亲事虽然性子恶劣,但做事坦荡,倒是我过了!”
韩时宴说着,整了整袍子,便上了台阶前去问门。
顾甚微垂下头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剑柄,她如今犹如钢丝上行走,韩时宴若是信错了她,不过是气恼一番还能继续做他的逍遥御史。
她若是信错了韩时宴,便再也没有人报仇,再也没有人去追寻那些真相了。
说到底,她同韩时宴认识不过是几日而已。
她不知道陈神机留给她什么东西,又岂会贸然领着韩时宴过去?
王御史家的大门开了去,门房听了韩时宴的话,探出头来看了跟上来的顾甚微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挑起灯笼在前头引起路来。
比起一眼能够看到尽头,灵堂都显得逼仄的关御史家中不同。
进了王御史府中,顾甚微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仿佛不够看了,四处只得用一词来形容,那便是“金碧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