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觉得阿回不一定能赢,但他不知道阿回会输得很惨。”颛顼说。
哪里是很惨,干脆都毁天灭地了。
颛顼说:“我理解你爱重阿燕,但你明知结局却继续支持他,对他、对阿回来说就真的好吗?就真的是爱护吗?阿回就是因为阿燕、阿古他们纵得太过了,保护得太好了,才会有今天这个坏脾气。我听说,他最近都在看大夫了,你觉得他的脾性是看大夫就能调整得过来的吗?”
同印想了想,走了回来重新坐下:“所以,这和你要请我做客卿有什么关系?”
“你或许可以改变这个结局。”颛顼说。
同印故作惊讶:“我能让你输?”
颛顼也知道他是故意,笑道:“阿回一定会输。但是他可以输得好看一点。他体面了,最后事情就不会闹得太难看。”
“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牵头南北部六大部落的领长老们和我达成一个协议,他们支持我登上帝位,条件是我称帝后必须把统御水域及联盟的农业事务权柄交给阿回,并且,永不剥夺共工作为水神的地位和尊号,还要进行加封予以尊崇,如果我做不到,他们就不支持我。”
同印吃惊:“你不打算让自己的人来管水域和农业?”
颛顼淡淡道:“他管得一直很好,我没有道理不让他继续管下去。而且,我知道他很受到水族的爱戴。我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代他。”
但这是两项非常重要的权力农耕是国本,农业是一个君主最看重的东西,北海又多水,水域广袤,同时掌管农业和水域的权力是空前庞大的,掌权者将不亚于一大诸侯,且万一心怀不轨,很容易动摇国家根基。
同印自省,如果换了他是颛顼,必然是将这两块交给信得过的肱骨之臣,最不济也要从民间遴选可靠忠诚的新官。得有多大的胸襟,一位君主愿意把这两项权柄交给自己曾经的竞争对手?这不就等于卧榻之侧,容人酣眠?
况且不止是放权,共工作为水神的地位尊号还会得到加强,这是在肯定共工的功绩。共工自己不擅长宣扬功绩,颛顼就帮他宣扬,以此引导民众喜欢、尊敬他。
最重要的是,这些权柄和尊位是六大部落的长老们去向颛顼“争取”来的,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民意对于共工的看重。共工知道后心里必然会有所安慰。
老实说,如果没有帛燕,同印真的可能考虑颛顼的条件。
他对颛顼产生了敬重之心,但没有马上表现出来:“你和阿回是竞争对手,而且你现在的支持率也大大地过了他,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顾及他的颜面。留他在你身边,往后,以他的个性,他会是不小的麻烦。”
他想知道为什么颛顼能够容得下共工?
“其实我不是为了他。”颛顼也很坦诚,“我有一种预感。他输了之后会大闹一场,恐怕鸡犬不宁,连带整个部落都会受影响。”
这种担忧是很正常的。历来帝位之争,输家引后续的暴乱都极其常见。
“我希望这次竞选能够以尽量和平、平稳的方式结束。因为一旦出现暴乱,受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他叹了口气站起来,目光望向远方,“不是只有你们觉得北海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同印公子,我也一样,我爱片土地和人民,我不希望这个美丽的地方被毁掉。”
同印心里一个咯噔。
颛顼已经预感到了,如果共工失败,可能会毁掉北海。
“那为什么要由我来做这件事?”这是同印最后一个问题,“你门下应该有很多客卿吧?他们应该已经在你的指示下,去接触游说了各大部落的长老领们。我才刚来这里几天,连人都认不全,你确定让我来做?”
颛顼自然不是真的让他去游说:“自然,我的客卿们已经私下和他们谈好了,你只不过是在明面上走个过场罢了。我看中的是你的身份,正因为你并不熟悉两方阵营,算是比较中立的一个,由你来牵头达成这个协议才更合适。”
他顿了顿,补充:“当然,我也不是一定需要你。也还有别的人选可以做这件事。但如果是你就更好。”
同印明白了:“六大部落的长老们其实已经同意了这个协议,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把这件事抬到明面上来。一旦事情上了桌,就等于在逼共工退选,你不确定他一定会退,毕竟,你容得下他,他不一定甘愿屈居人下。你需要人在他旁边劝着他、和他说明退选的好处,让他更容易接受这个结局。他那么信任燕燕,那燕燕身边的人来做这件事效果才最好。”
这样一来,整场竞选才可以避免掉激烈的、戏剧化的或者暴力的冲突结局。
颛顼点头,转过身来朝同印行了个大礼:“还请公子襄助。”
同印赶紧扶着他:“不必。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不过恕我不能答应您。”他解释:“此事若要进行,燕燕必然会为难。我实在不愿意看他尴尬。”
说到底,还是把共工算计进去了,他觉得以帛燕的纯善心性不一定会答应。
“此事重大,公子可以多考虑些时日。”颛顼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