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指尖划過黑白色的琴鍵,貝季風按了一個音,三角鋼琴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他已經很久沒有彈琴了,那華麗的炫技神曲《鍾》早就被荒廢,怕是再也彈不出來了。
時光不會倒流,也不能倒流。
楚沐出現在門邊,少年與鋼琴的組合令他的心臟狠狠一跳。他不確定自己該留下還是該這麼無聲地離開,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貝貝——」他喚了一聲。
不過,在楚沐真正說出話以前,就被貝季風打斷了。
「回去吧。」青年說道,轉頭看向他,語氣平和地叮囑著,「好好休息,《破光》還有雲南的戲份沒有拍完。」
楚沐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說地背過了身去。
他不確定貝季風這句話里的潛台詞,更不敢去問。
這步險棋,或許已經讓他全盤皆輸了。
楚沐不敢去想,若是《破光》殺了青,是不是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別的聯繫了?
貝季風長嘆一口氣,將自己砸進沙發床里。
四肢百骸還因昨夜的瘋狂而酸澀著。
「媽的。」他丟棄涵養地低罵了一聲。
但不是因為後悔,而是恰恰因為他意識到自己沒那麼後悔。
午夜,壹號湖畔。
鼎沸的包廂里,身材苗條、面容俊美的男男女女聚作一團。身穿花色襯衫的謝可坐在正中間,兩條手臂搭在沙發背上,兩個長相鮮嫩的男模女模分坐在他的兩邊,為他倒酒餵食。
雖然謝可不像貝季風那樣在會所里擁有自己的專屬樓層,不過,以謝家在申城的地位,要在這裡預定一間包廂還是排得開臉面的。
卡座的另一側,周愷正百無聊賴地喝著酒,楊澤宇懶洋洋地靠在他的肩頭,沒有被推開,但也沒有得到回應。
卡拉ok區里,幾個醉醺的世家子弟正霸占著話筒高聲鬼哭狼嚎。
氣氛正濃烈。
就在這時,緊閉的包廂門被兩個身材魁梧的服務員推開,其中一個連招呼都不打就關掉了嘈雜的音響。熱烈的氣氛頓時戛然而止,混雜著無數甜膩香氣的包廂陷入詭異的沉寂。
「怎麼回事?」
謝可正要發作,卻見一個身穿休閒西服的青年走了進來。與身後帶著明顯壓迫感的服務員不同,對方的步伐輕而隨意,很難讓人產生敵意或防備心。
「我今天的面子可大了。」謝可揚起一個玩世不恭的笑。
貝季風坐到他的對面。
周愷詫異地瞪著眼睛,整個房間鴉雀無聲,誰都沒想到貝嘉的公子哥會出現在這裡。
世家圈也有分層,而貝季風從來不和他們玩在一塊兒。一來,貝嘉的地位不可撼動,整個華國也只有江北、雅真、向氏能與之相提並論,二來,貝季風對這種沉迷酒色的頹靡的玩樂方式不屑一顧。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三支嶄的烈酒杯,而後拿過謝可點的伏特加,倒了三杯不摻任何飲料的純酒,推到謝可跟前。
「這是什麼意思?」謝可收了收嘴角的笑意,防備地問道。
貝季風神色淡然地看著他,「放心,我和你不一樣,沒在裡面加什麼不該加的東西。」
只這一句,謝可就明白過來——昨晚在慈善盛典上的叫價還歷歷在目,加上貝季風與蘇恆的友情人盡皆知,箇中關係一捋就清楚。
「小貝總,早說啊,如果知道楚沐是你的人,我就不動歪念了。」謝可賠著笑,爽快地拿起烈酒杯,將第一杯酒一飲而盡。
他的話令周愷目光灼灼地瞪視著貝季風,等著他出口否認與楚沐的關係,但這次——直到謝可喝完第二杯,貝季風都沒有解釋。周愷不由握緊了拳頭,厭煩地推開仍舊膩在自己身上的小網紅。
就在謝可準備喝第三杯時,貝季風忽然拿過了他手裡的酒杯。緊接著,青年站起身,繞過黑色的大理石桌,站到了謝可的身側,冰冷的眼眸俯視而下。
伴隨一聲不知是誰發出的驚呼,濃烈的酒液從謝可的頭上滴落,就連他自己都重重抽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任憑冰涼的伏特加從自己的臉上狼狽地流入衣領。
周愷從沒見過這樣的貝季風,申城圈裡的所有人都知道貝嘉的小少爺雖然不曾和他們打成一片,卻也從不為難人,他的涵養與風度讓他鮮少惱火,但此刻——貝季風是真的生氣了。
「砰——」地一聲,酒杯被砸到大理石桌上,又滾落到地面,杯沿的部分缺了一塊角。
貝季風冷冷地警告道,「謝可,沒有下次了。」
謝可捂了一把濕漉漉的臉龐,幾近屈辱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第27章雲南
破曉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色。
進入十一月以後,申城的天氣逐漸陰冷下來,灰暗的陰雲天連綿不絕。
周愷的車停在潭景灣的小路上,從不同院子裡飄逸出來的花香味交雜在一起,刺激著他的鼻腔。被抽完的菸蒂一根接著一根地扔到地面,很快就在他的腳邊散落成一片。
昨晚,貝季風離開壹號湖畔後,周愷終究是沒有忍住在胸口翻湧的不甘。凌晨四點,他請了代駕,將車一路駛往潭景灣,又在小路上等了整整一個小時。
當手錶上的指針邁向五點時,他終於耐心耗盡,撥通了貝季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