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青陷入了回忆:“我重生在苏卿卿身体里,正是遇见你的那一天。落水的那天清晨,我一睁开眼,就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开始我还有些懵,但等我略微清醒一些的时候,苏卿卿七世的记忆就如排山倒海般涌来,让我喘不过气。”
她淡淡陈述着,语气却极度平静,她站在光影里,阳光从树叶之中照射下来,将她的脸照射得光影斑驳:“第一世,苏卿卿无意间搭救了大凉之战中战败负伤的煜王,在她日复一日的照料下,煜王恢复了健康。苏卿卿对煜王日久生情,煜王也有意纳苏卿卿为妾,但她的嫡姐姐——也就是苏蔓蔓,她趁煜王酒醉与他生了关系,煜王清醒后,为了补偿也为了感谢苏家,便将姐妹二人同时收为侍妾,带着苏家居家进京居住。”
未等他出言,苏青青自顾自地往远处走去,肖慕言默默跟在她身后,认真倾听苏青青的话。苏青青继续道:“柳娘担心她们姐妹二人同时进府势必会造成争宠的局面,苏青青只是养女,柳娘和苏蔓蔓早就看她不爽,于是她们二人就在进京的当夜用一杯毒酒药死了苏卿卿。苏父是个装聋作哑的,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苏卿卿的死活,于是苏家便报苏卿卿暴病而亡。”
苏青青顿了顿,继续道:“这次的死亡并非结局,苏卿卿意外重生回了十六岁,为了等到萧景宣,她在苏家忍气吞声,终于又等到了萧景宣的到来。第二世她很小心,没有喝下毒酒,但是却在王府中秋夜宴时被苏蔓蔓买通侍女下了蒙汗药,然后被投入水中淹死了。她一次又一次死在苏蔓蔓手下,不知是执念还是如何,为了得到萧景宣的心,她经历了七世轮回,直到第七世她才知道萧景宣一直拿她当棋子。第七世,萧景宣利用她的身体去讨好朝中官员,最后还害得她流产和毁容,在绝望中苏卿卿在阁楼中撒了火油,引火自焚。”
“自焚?!”说到这里,肖慕言的终于沉不住气,出一声惊呼。
苏青青停下脚步,低垂着眼眸:“临死前,苏卿卿下毒誓愿意放弃重生,与他碧落黄泉永不相见,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接替她重生……七世,四十二年,这一切好像是一场很长的噩梦,那么真切,就连烈火烧灼的刺痛都是这么真实。刚来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做梦,可是柳娘撕扯我耳朵的痛感又是这么强烈,我才知道这真的不是梦,我又重生了,以苏卿卿的身份。”
“这……太离奇了。”肖慕言皱起了眉头,咬着牙:“怪不得,怪不得你在驿馆听到煜王要来的时候这么害怕,怪不得方才见到煜王你会如此不受控制,原来是这么回事!”肖慕言眼圈微微泛红,心疼地望着苏青青,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别害怕。”他抚摸着苏青青的背脊,有些难过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背负了这么多东西,我不但不理解你,甚至还因为你不告诉我实情而怨你,都是我的错。”
肖慕言的温柔与理解令苏青青有些吃惊,但心下更多是暖意。她侧着脸,将脸贴在他的胸前,略略有些疲惫道:“我不是苏卿卿,我不害怕,最多离他远点就是了。我只是有一点奇怪,为何我见到萧景宣的时候身体会不受控制地抖——言哥哥,你可还记得我与苏父对峙的时候哭了?”
“嗯。”肖慕言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记得,你父亲——不,苏父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是挺令人难过的。”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想哭的。”苏青青咬了咬唇,道:“和见到萧景宣一样,这都是身体自己做出的表现……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或许是七世的折磨让它产生了条件反射,又或许还有另外一个更可怕的缘由。”
“什么缘由?”肖慕言脸色有些紧张,他放开她,定定地望着苏青青的眼睛。
看到肖慕言那样的眼神,苏青青心中泛起复杂的感觉,她迟疑了一会,再度低下头来,道:“算了,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快告诉我。”肖慕言的声音很坚定,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感觉。
回想起那日老道士说自己身上有两道魂魄的话,苏青青叹了口气,却是沉吟:“——或许,苏卿卿的灵魂还在我的身体里,所以她的身体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或许有一天,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我就会消失。”
“不!我不会放你走的!”闻言,肖慕言身子猛地一震,他有些慌张,用力地抱住她,声音有些颤抖:“不……青儿……青青,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
“……”苏青青喟叹,轻笑着环住他的身子,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这只是我的推测罢了,笨蛋。”
善意的谎言,说说也是可以的吧……?
肖慕言紧拥着的手并未松开,他将头埋在苏青青的脖颈侧,声音闷闷的:“那日……我听到了你和那个老道士说的话。你说你想回去——青儿,不要走,好么?”
苏青青苦笑道:“我当时太兴奋了,居然有人能看出来我不属于这里。其实我们那个年代不兴土葬,人走了最后都会烧成骨灰,我死了这么久,或许早就被收殓下葬了,想走说不定都走不成……”
——怎么回事,话题怎么越说越奇怪了?不要朝着奇怪的方向展啊喂!
苏青青有些无语,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她拍了拍肖慕言的后背,道:“好了,快放开我吧,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闻言,肖慕言这才稍稍松了松手。
苏青青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她攀着肖慕言的手臂,道:“你为何不怕我……?我以为你会因为我的话吓得不敢接近我呢。”
肖慕言沉默了一会,道:“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和你的外表和过往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