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青儿?”惢娘惊了一下,停下身,一手覆在她环绕在身前的手背上,轻柔道。
“阿娘,谢谢你。”苏青青垂眸,侧着脸,将脸埋在她的背上。
“青儿……?”惢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苏青青为何忽然说谢谢。
苏青青松了手,低着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没什么,您去忙吧……”
惢娘回身,摸了摸苏青青的头,宠溺地笑道:“傻孩子,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不要老说谢谢。”
“嗯。”苏青青点点头。
惢娘冲她微微一笑,转身出了主屋,然后带上了门。
李婶坐在炕上,望着门边一脸忧愁的苏青青,问道:“青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青青扶着门,微微叹了口气,低落道:“我只是见阿娘和你为了我的事情忙得团团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叹了一口气,道:“婶婶,阿娘和言哥哥用一块贵重的玉佩将我从苏家那个火坑里挖出来,我一个被苏家赶出来的弃女,身无分文、连陪嫁都出不起,他们母子二人不仅没有计较,还倾尽所有要为我办这场婚礼,我只是觉得和苏家的那二位‘爹爹阿娘’比起来,这里更像是我的家。”
李婶起身,缓步走到苏青青面前,挽起她的,温柔地抚着,道:“肖家母子都是好人,和你那没心肝的养父养母不一样。如今你在庄子里也有了差事,我相信你以后会在陌野过的越来越好,这也是我所期望的。”李婶顿了顿,长长舒了口气,道:“好了,先不说这个,咱们先去梳妆打扮吧,今天我们青儿要漂漂亮亮的出嫁!”
“嗯。”苏青青嘴角一勾,点了点头。
二人话音刚落,有人砰砰敲响了门。
苏青青以为是惢娘忘了拿东西,刚想伸手开门,李婶对她摇摇头示意她走开,自己过去将门开了一条缝。
门外的人并非惢娘,而是苏蔓蔓。
“婶子,肖公子让我给妹妹送个东西。”苏蔓蔓捧着一个方形的朱色漆木妆奁(1ian)站在门口,对门后的李婶说道。
“进来吧。”李婶接过妆奁,将苏蔓蔓放了进来,道:“蔓丫头,你在这帮婶子给你妹妹梳头吧,今儿是阿言和青儿的大事,你不要老去烦阿言,知道了么?”
苏蔓蔓一怔,随后冲着李婶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道:“婶子这话说的真奇怪,好好的我烦人家做什么?肖公子刚换好了婚服,正准备迎宾待客呢。”
李婶用不信任的眼光瞧了她一眼,将妆奁放在了炕桌上,冷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婶子这是何意?蔓儿真的没有听懂。”苏蔓蔓人规规矩矩站着,嘴里却反驳道。
气氛有些尴尬,苏青青见苏蔓蔓眼底似有压制的怒意,便牵起苏蔓蔓的手,道:“姐姐,别在这站着了,一起过去坐会吧。”
苏青青牵着苏蔓蔓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苏蔓蔓心底有不悦,只站在一边默默看着,李婶则拿起刚才的毛巾继续擦拭着苏青青的。
三人无话,苏青青任由李婶擦着头,可目光却忍不住一直在她面前的朱色漆木妆奁上流连。
妆奁,指的是女子梳妆用的镜匣,这时候的妆奁一般都是用漆木制作的。早在最初,因为工艺复杂,像这样的漆器一般都象征着贵族的地位或权力,平民是无法使用的。经过了几百年的展,一直到秦汉时期,漆器才渐渐走入平民的生活中,变成了平民的日常生活用品,后世也称这段时期为古代漆器最为辉煌的时刻。
这个漆器妆奁是真漂亮啊。秦汉时期的物件天生就有一种历史厚重感,古朴大气,华丽端庄,精致浑然。苏青青虽然不知道这个妆奁是用什么木头做的,但是光看这漆纹就知道工匠是用了心思的。
这个方形漆木妆奁不大,只有一层,全奁用朱色的底漆涂抹,然后用黑色的漆通体绘制云气纹,看起来非常精致,感觉价格也不便宜。
苏青青抚摸着妆奁,忍不住打开了它。
只见奁内整齐码放着九个大小不一、花纹不同的小盒子,其中八个盒子是方的,中间的那个小盒子是圆的,看这个形制,显然这个妆奁就是传说中的汉代多子奁。
多子奁指的是一种将不同种类、形态的子奁组合收纳的妆奁,通俗来说就是大盒套小盒的化妆箱。
汉人注重仪表,化妆品种类繁多,完全不输现代彩妆,有粉、黛、香、脂、泽,还有现代人熟知的‘胭脂’。不仅是化妆品,他们的化妆工具也是五花八门,有铜镜、镜衣(铜镜的包裹物)、梳子、篦子、假、镊子等等,应有尽有。
随着化妆品在汉代流行开来,收纳化妆品的多子奁也应运而生。根据主人的富裕程度,多子奁有一层和多层的,现代墓葬考古过程中出土过非常多的实物,例如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辛追夫人双层九子奁,还有姚庄1o1号墓出土的七子奁以及渔阳墓出土的双层六子奁,其中最经典的,便是马王堆出土的圆形双层九子奁,全奁采用了黑褐色的漆作为底色,然后在漆面上贴了金箔,再在金箔上用金、白、红三种颜色画了繁复的云纹,施油彩绘。
只不过,这些出土妆奁几乎都是圆形的,而苏青青手上的妆奁是方形的。历史上出土的方形多子奁数量很少,保存完整的更不多见,苏青青手中的妆奁虽然不如辛追夫人的看起来这么豪华,但是该有的配件一个不少,显然购买者也是花了心思的。
见苏青青如此爱不释手,苏蔓蔓有些酸,道:“妹妹从前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看你一直把玩着这个妆奁,想必是很喜欢吧?”
苏青青知道她心里吃醋,坦白说道:“是啊,言哥哥送的,我当然喜欢。”
苏蔓蔓的酸妒都要从鼻孔里倾斜出来了,她紧紧攥住藏在袖中的拳头,不小心蹭到了袖中暗袋的硬物。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西斜,很快就接近黄昏时分了。
临近吉时,惢娘将厨房的活计拜托给了交好的几位娘子,自己和肖慕言在院中准备迎客。
院中摆了五桌宴席,这些桌椅都是惢娘向周围的邻居们借来的,四张小桌,一张大桌,大桌是主桌,是给身份贵重的宾客和主办婚礼的男女双方亲属落座的。
临近黄昏,天色渐暗,大家伙在小屋的房檐边上了灯,大红色的喜字灯笼在院中随风摇曳,因为临近吉时,宾客也66续续进门了,院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寂静到现在66续续响起了热闹的贺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