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苏青青歪头,有些紧张:“没、没有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不可耳闻。
“没有念过书?”惢娘捧着茶杯若有所思,沉声道:“青儿说的有些道理,像是念了书的儒人们会说的呢,我们青儿真是有才啊。”
“啊……哈哈哈……嗯,就只是会认几个字而已……”苏青青尬笑,连忙朝肖慕言挤眉弄眼求救。
肖慕言接收到信号,四处看了看,悠悠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以前来山源住的都是落脚的小客栈,这平福客栈的上房我还是头一回住,看起来果然和挺整洁的,器具、桌椅都很齐全,比楼下的房间是好了不少。”
——好哥哥!居然看懂了我的求救提示!
苏青青一脸感动,连忙跟着转移话题,道:“对对对,你看看这大窗户,”苏青青指着两扇平开的木质大窗:“这大窗户糊的还是明纸,采光多好。”
惢娘成功被二人带歪,点了点头,道:“这上房虽然临街,窗户却开在另一个方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这里看出去应该是金川河,夜晚说不定还能看见河上放的花灯呢。”
“真的?”苏青青眼睛一亮,蓦的起身朝窗子的方向走去,她站定在窗前,伸手推开窗扇:“哇——”苏青青撑着窗沿,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
凉风轻拂,窗外,金川河水闪烁着黄昏斜阳的光彩,潺潺向东流去。或许是因为金川河水很急,河床中不方便修建石质桥墩,所以河上横跨着的是一座木质拱桥。拱桥桥面很宽,可供三架牛车并驾齐驱,桥洞下,运输货品的小船往来曳曳,热闹非凡。拱桥的两侧栏杆上支起了许多竖杆,竖杆之间连着细绳,有穿着统一官差服装的人正在栏杆处捆着绳子,为明日的灯会做准备。
凉州地处盛景西北,所以就算是河岸流水的景色也比她印象中的南方小桥流水更加苍凉古朴一些,或许这正是西北土地的魅力吧。
“砰砰”,有人敲门。店小二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推开了房门走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面上,笑道:“客官,您们要的酒菜来了,请慢用。”
肖慕言微微颔,道:“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店小二哈着腰,后退了两步出了门,还不忘再将门关上。
“青儿,来吃点东西吧。”惢娘招呼还在看风景的苏青青,苏青青应了一声回来坐下,只见木盘中有切好的炙牛肉,凉拌的蕨菜,还有几张烙得焦香的麦饼,一大碗肉羹,还有一盘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苏青青用筷子轻轻翻了一下,现小盘子里装的竟然是生鱼片。
凉州地处西北,自然不可能出现海鱼,就算有海鱼也不会如此新鲜,所以这盘生鱼片只可能是用淡水鱼做的。
肖慕言莞尔一笑,道:“这儿居然还有鱼脍?没想到平福客栈的菜肴还挺新鲜的。青儿你要不要尝尝?”
《汉书》有言:生肉为脍。有的肉类在蒸煮烹饪后就会丧失原来有的鲜味儿,而鲜鱼就是其中一种。早在西周时期我们就有了吃生鱼片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周宣王五年。
这些话并非信口胡诌,而是有文物佐证:宋朝出土一块西周时期的青铜器,叫作“兮甲盘”,兮甲盘乃是西周国宝级的文物,上用铭文记载了当年大周军队在彭衙与玁狁大战,凯旋而归,接受封赏的事情。封赏后,大将军尹吉普宴请张仲和其他的友人,宴席主菜就是烧甲鱼和生鲤鱼片。
生鱼片原名鱼脍,又称作鱼生,源起于西周,在唐代受到热烈追捧,成为了贵族宴会上不可或缺的珍馐美味。吃鱼脍的传统一直延续到宋代,随着炒菜的出现,人们的饮食越来越丰富,生鱼片已经不再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再加上寄生虫的烦恼,渐渐吃的人就少了,直到近现代,只有某些村落仍然有吃鱼生的习惯。因为吃的人少,再加上倭国的文化输出,大多数人的意识里生鱼片是源自于倭国的料理,很少人知道它的真正起源了。
苏青青从未吃过淡水鱼生,并不是很喜欢生肉的口感,所以对于这盘鱼脍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再加上担心生肉有寄生虫,于是就更不愿动筷了,只是简单吃了两口吃牛肉,喝了半碗肉羹就作罢了。
惢娘夹起一块炙牛肉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对二人道:“言儿,青儿,你们已是夫妻,我便不留青儿在一个房间睡了,今夜你们二人睡隔壁去。”
肖慕言怔了怔,看了眼正在喝肉羹的苏青青,微微点头应道:“知道了,阿娘。”
苏青青闻言,面色微微有些泛红,将头埋得低低的。
——他们二人成是成婚了,但是床上还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呢。恐怕连惢娘都不知道他们还未圆房吧……。
圆房?
苏青青内心一紧,脑中蓦的出现了大婚那晚肖慕言凑近的面容。她连忙甩了甩了脑袋,将奇怪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接着瞥了一眼默默喝羹的肖慕言,心里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肖慕言依旧是那样淡然的神情,眉眼之间流转的都是温和如秋日阳光的温柔,周身散着该死的魅力和安全感。苏青青被这样的画面微微刺痛了眼睛,心底忽然泛起一丝怅然来——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不论在什么年代都是受人追捧的白月光型的恋人,她不过是这个时空的闯入者……她,真的配拥有这样美好的未来么?
苏青青低下了头,继续低头闷声喝着肉羹,全然没在意楼下忽然传来的马嘶声。
平福客栈大门口,一个黑衣锦服的男子架着一辆精致的黑色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客栈的小厮见状连忙迎了上去,殷勤地帮男子牵着马绳,嘴里忙道:“客官大驾光临,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黑衣男子掀开厚重的门帘,随手将马鞭一丢,客栈小厮一惊,连忙去接。
来人正是秦风和萧景宣,秦风扶着萧景宣越过小厮,径直进了客栈大门,正在前台拨弄算盘的掌柜见门口有人影闪过,微微抬头。
——好家伙,今儿客栈刮的是什么风?
只见门口黑衣男子扶着一位披着黑狐裘的华服男子走了进来,二人衣饰看起来简约又贵重,那黑狐裘更是非富即贵之人才能用得起的,这两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眼神微微一怔,立马挂上了谄媚的笑容迎了上来:“二位客官,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
秦风扬了扬下巴,道:“掌柜的,要两间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
掌柜的大喜,扯着嗓子弯着腰大喊道:“有有有,咱们店有最好的两间房!二位客官,天字上房有请,麻烦您高抬贵脚,跟小的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