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负责审查王大人的正好就是他的父亲,庄大人。
王家开始被审查。
其实要人说,一旦到了这一步,大厦倾覆,也没什么查不查的了,只是耗时间罢了。
书院恢复听学,众弟子进了书院闭口不言,个个神色奇幻,想来都是家中叮嘱过了,断不可提及政事。
平日里最口无遮拦的庄继北也安静了,一句不提。
诡谲变化的时局,又是一月,以左谏议大夫为的几位官员联合上书,状告王大人结党营私通敌卖国,此乃大罪,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再是一月,京中下遣御史,特查此案。
好巧不巧,派下来的御史是永宁伯爵府的赵五郎,这层身份就微妙了不少。
庄继北的母亲,乃是永宁伯爵府的嫡出三姑娘,他家和永宁府是正儿八经的亲家关系,连庄继北的长姐庄苑南人这会儿都还在永宁府外祖家呢。
这层关系下,御史巡查王家,就算庄大人判责有误,那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私下结了。
书院内,有好奇心重的公子,悄悄问道:“继北兄,怎么没听你提起你舅舅家啊。”
庄继北懒懒道:“提他们做什么?”
“哦……”那公子又道:“那怎么没听你们说起有什么接风宴啊?”
庄继北将书啪一下扔下,“接风宴?接什么风?御史巡查是封圣旨,又不是千里迢迢地看亲戚来了。”
众人见庄继北表情不善,对视几眼,纷纷撤了。
林瑞之安慰道:“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别理他。我们说点开心的吧,对了,这些日子侯荣家里也因为王家出了事儿,开心吧?”
庄继北更不高兴了,“我要的是自己把侯荣打趴下,让人服输认输,因为家里出了事儿来不了书院了,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林瑞之抿唇。心道庄继北怎么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书院上了一月学后,终于到了要有喜气儿的年节了。
过大年,整个襄州城一扫往日压抑氛围,外面街上买卖红绸的将整座城都染红了,红灯笼、红酥纸、红鞭炮,摆了一条街。
书院休假,众人也一一回府过节去了。
年节下,来自京里的赏赐到了,一箱一箱系着红色丝绸,外面还盖了层明黄色的锦缎以示尊贵。
庄继北在外面陪父亲跪拜听皇恩。
听着那尖锐细长的嗓音宣读诏书,听着那一声声献媚似的语调吟唱年礼。
庄父神情肃穆,大跪大拜高声道:“臣庄铭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庄继北以及身后的家眷奴仆立刻跟着跪拜。
旁人都还在拘束着陪人说话呢,庄继北心思就已经飘了,看着那一箱箱如流水似的赏赐抬进家中,起码能有三十多箱,期间还不乏一些小盒子小囊袋,恩宠非凡。
据说,他们家的赏赐是整个襄州城的独一份。
庄继北寻了个空闲,躲在后面,吐槽道:“真要那么恩宠,不如直接升官……”说完,他又立刻捂住了嘴,看旁人有没有听见,并没有,他身旁只站了温从一人。
温从笑道:“早晚会升的,圣上留任自有其道理。”
庄继北面上一讪,“管你什么事儿,谁让你搭话了。”
温从不再言语,继续站定看向前面。
温父也在前方,陪庄父一起应酬,看得出,如今门客里也就这位温氏最得父亲重用,要不然也不能在今天这种大日子跟着一切跪拜。
庄继北一看见温从就会想起那天在红袖招的事情,就会勾起不好的回忆。
那一阵阵的嘶吼声,那充斥鼻息的血腥气,那隔着门缝都能瞧见的刀锋青光……
庄继北想到了一句话:“我们的荣耀是踩着旁人的尸骨而上的……”
他晃了晃脑袋,赶忙甩开不该有的想法,懒得听这些太监掐着嗓子说话了,不顾庄父叫人,撞开小厮们就回了府中。
年节里各家各户也送来了不少礼,庄家同时也需要回礼,若是家中有主母,自然由主母掌管,但庄家情况特殊,便只能由庄老太太一一对礼。
庄继北啃着枣糕,看着摆了一桌子的礼单道:“让梧桐去对不就行了,总归别人家收了礼也只当是个客套,谁会真看呢?”
庄老太太敲了下庄继北脑袋,庄继北吃痛地嘟囔一声。
庄老太太道:“人情往来复杂极了,要是真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单说远近亲疏,就够你琢磨半晌了。有些人家往日里亲和,但地位不同,送的礼也自然不同,若是给他们的贵重了,那就是对旁人家的不敬,哪里是随便吩咐下去的?”
梧桐笑话道:“小少爷不懂这些,但以后早晚会明白的。”
庄继北道:“长姐去外祖家都半年时间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庄老太太欣赏着水波横纹的汝阳瓷瓶,说道:“你姐姐半年前因身子不好,送到京中去调养,也不是外人家,是你外祖家,又是在京中,多待待也无妨。算时间,恐怕年后才能来。”
庄继北立马哭丧脸了。
垂头丧气地躺在窗边的榻上,翻来覆去。
他还是头一次和长姐分开这么久呢,怪想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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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梧桐一旁道:“小少爷若是挂念,不如写封信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