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十六年,七月十四。
康城位于青昭国边境,毗邻北疆牧苏国,两国十五年前开始联姻通商往来,使这座身处交通要塞的城市格外繁华。
南来北往的客商众多,城北一整条街都是供人歇脚的客栈茶楼。
熙熙攘攘车水马龙,6玥一身青袍,头戴斗笠,清冷俊秀。牵一匹枣红骏马,走在人群中十分打眼。
“臭小子,敢弄脏老子的衣服!”旁边一个大汉眼睛四处瞟,看牵马少年面容稚嫩,涉世未深的模样,揪起一旁的小孩大声呵斥,周边路人瞬间让开一圈。
常在当地行走的客商都知道城内有帮恶人,盯好了独行商客,以打骂孩子吸引注意力,又有些半大孩子趁人不备窃取随身物品,若被现一声呼喊,藏在角落的壮汉便一拥而上围个结实,拉去小巷一阵恐吓,出些银钱倒能脱身,若是强硬些少不得要挨一顿打。即使报官也无甚大用,那帮人有些背景,多是草草了事。
鱼龙混杂,外地商人来得多了,只能多些防备。
6玥跟着师父闯荡多年,对此等招数见怪不怪。只是这帮子人多势众,专拣独行人行动,一旦招惹,后面跟着数不清的麻烦。
现下遇到,只目不斜视,径直走过,错身之际忽然身形一侧,举起长鞭抵向一旁,原来是一个七八岁小孩,正伸手掏向身后的包袱。
小孩刚要出声呼唤帮手,少年扭头斜斜望去,一双深邃如寒星的凌厉双眸隐隐透出杀意。小孩被吓到失声,只呆呆立在那里不敢动作。
6玥勾唇嗤笑,径直向前方客栈寻去。
身后却遥遥传来女子娇喝:“住手,怎可对孩童下此狠手。。。。。。”渐行渐远,声音没于人群。
行至宿丰客栈,6玥把缰绳递给门口小二:“草料,添水,一间客房。”抛去碎银,小二欢天喜地:“好嘞!客官您里边请!”
洗去一身尘土,天色渐暗,6玥坐在角落吃饭。
“赵兄这次来康城,可是参加明日城主府举办赏宝大会?”一旁桌上三人推杯换盏,低声交谈。
赏宝大会!6玥眸光微闪,竖起耳朵留意听。
“是啊,这次溯风刀出世,江湖上多半大能都收到了请帖,若能一睹宝刀真容,不枉老子千里迢迢跑一趟。”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端着一海碗酒,说着将酒倒入口中。
一旁锦衣公子仰头一脸崇敬的附和:“沈将军在世时,一手溯风刀,削铁如泥,斩杀无数敌寇,若能一见,实乃幸事。”
“听说将军夫人的紫藤鞭也在赏宝之列,单说上面镶嵌的宝石,便已价值连城,曾经将军夫人还带着它随沈将军一同上阵杀敌。”
6玥从小便听过沈将军的事迹,对其心生向往。沈将军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武艺高,曾持溯风刀带领三万士兵对战牧苏五万大军,在康城外将敌方打到溃不成军。数次战役获胜平息北疆战火,江湖上各位侠士对沈将军极为推崇,一度成为青昭国百姓心中的战神。
只听说他的贴身武器溯风刀在其死后不见踪影,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康城府。
这次来康城本是遵师命寻析风山庄少庄主履行同师父的赌约,只是那少庄主年少荒唐,偷了庄主的请帖到康城去,无奈只能受庄主夫人所托来寻。
怪道那少庄主要来凑热闹,6玥心下思量正好一睹神刀风采,也不知那人在何处落脚。思量一番,回房准备卜算那少庄主大概方位,也好寻找。
拿出少庄主常用的荷包,摆在桌面,又从包袱里掏出三枚铜钱,紧扣于双手中,低头默念,摇晃后掷向桌面,如此反复六次。
“不好,那人有危险。”卦象为凶。又掐指细算,又有些疑惑,方位怎的指向城主府。
思索再三,换了夜行衣,那庄主夫人与道观多有来往,受其所托寻人,其子有难,自当相救。
子时,月朗星稀,一道黑影翻进城主府,隐于阴影处。自怀中取出一枚纸鹤,默念咒语,纸鹤似活过来轻轻飞起,原地转一圈,顺着阴影悠悠荡去,黑衣人紧随其后。直到一个荒废的后院停下,纸鹤转一圈停在黑衣人手心,瞬间化为齑粉。
双手起势神识散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敛去气息将身体靠后融入阴影。
约等了一炷香,院内假山中踱出一个身影,身材魁梧,头戴金冠,衣衫华贵,黑夜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能看到留有短须。
假山一侧闪出两名暗卫,向来人抱拳行礼。
“硬骨头,派人守好。”那人轻哼一声,吩咐一句便抬脚离去。
待脚步声走远,黑衣人在暗中抬手,几枚银针疾射向不同方位,噗噗噗,重物倒地声响,黑衣人轻盈起身跃向假山,远处守卫只当月影闪过,并未多想。
假山正中有个外凸的石头,借着月光,隐约看到中间刻有一块鹰眼标记,用力按下,石块轻轻挪动,露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行的石洞。黑衣人闪身进入,右手掏出匕做防护,左手拿出一颗夜明珠。不出三十步,走进一间石室,潮湿阴暗中混杂着血腥气。
石室不大,放满了各种刑具,一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人被绑在木桩上,头散乱遮面。
“是谁?”声音听着年纪不大,却嘶哑暗沉。
伤者颤抖着抬头,微眯着眼想看清来人。
黑衣人上前用匕将伤者头拨开,拿出一张画像对比,除去一脸络腮胡,五官一致。
“穆祺安?”
伤者一愣,被抓后自己并未暴露身份:“你是谁?”
看到那人眼中防备,黑衣人抱拳行礼:“自在观6玥,受6夫人所托来寻你,兑现三年前与我师父骆秋霜在华山比武的赌注碧水剑。”
“咳咳咳。。。。。。”穆祺安甚为震惊,自己同好友张政打赌进城主府观宝,却遇城主密商买卖幼童到牧苏国,惊慌中弄出动静被现,只来及掩护好友逃脱,自己受尽严刑拷打,逼问同谋,本以为等不到张政找人营救,将死之际,却来个要账的。
知道华山比武赌注只十余人,做不得假。骆秋霜哪里来的徒弟,这么离谱却有本事闯入戒备森严的城主府,现下只想顶礼膜拜。
“还能走?”6玥左右看看,皱紧眉头,这等凄惨模样可不像师父所说英俊潇洒的析风山庄少庄主,那呲牙咧嘴的凄惨模样不堪入目。
“能。”穆祺安唯恐这人抛弃自己离去,咬牙抖着声音回话。
锃亮的匕蓄力挥出,咔嚓几声铁链断开,掏出块隐匿身形用的黑布包住穆祺安滑倒的身躯。不做停留将身量高大的他抗在肩上向洞外走去。
穆祺安满身外伤在狭小的洞口摩擦。
“道长,能不能换个姿势,我怕这样坚持不到出府就死了。”声音越嘶哑。
“死不了。”6玥翻个白眼,等蹭到洞口只听得肩上那人阵阵闷哼。
这动静怕是要坏事,一掌将他拍晕,隐于阴影处将神识散开,侧耳细听,外院巡逻士兵刚往东去一拨,最近的暗卫气息在西南和东北方向,大门在正南,只余西北好走。
凝气敛息,隐于墙下顺着阴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