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原顺军“三堵墙”骑兵的大明挂印四川总兵胡印选没有给主帅郝摇旗丢脸,也没有给老闯军丢脸,更没有给宁死不降的汉人丢脸。
他以自己的死换得了一声惊天巨响。
伴随轰的一声,数十只装满火药的陶罐同时炸开,将附近清军用于抵御明军的木栅、排桩连根拔起,一股强烈的冲击波裹着无数泥土、断木、碎石向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有那么霎那,如同狂风骤雨,噼里啪啦。
爆炸产生的浓烟遮天蔽日,呛人的硝烟味令得置身其中没有被炸死的清兵不住咳嗽,不少清兵的脸庞被爆炸产生的高温烫的焦黑,耳畔传来的也尽是尖叫声、怒骂声以及哀嚎声。
地上到处是受伤未死在那或呻吟,或疼的满地打滚的清兵。
也有那些同胡印选一样选择自我牺牲失去生命的明军勇士尸体。
一个倒霉的清军哨官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突然腾空而起的一排栅栏直直砸中,脚下顿时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地,却是怎么也无法爬起。
五根木桩连在一起的栅栏如同一根硕大钉耙,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正往外泛血的几个窟窿注定这個清军哨官接受了阎王宴请,虽然他不甘心并且伸出右手用力将木栅从身上推开。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除了让肚子上的窟窿从渗血变成喷血外,别无用处。
很快这名哨官就因失血过多丧失行动能力,身子也开始无意识的抽搐,但他的脑袋却是清醒,清醒到知道自己正在死去。
那种恐怖和绝望感让这名哨官最终并没有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死于内心的恐惧。
活活吓死。
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两名清兵更是在爆炸瞬间,两颗光秃秃的脑袋似被一把大铁锤猛的击中,导致他们的口鼻止不住的往外出血,身子却依旧一动不动,跟七魂六魄被摄走的行尸一般。
直到一阵风吹过,两具身体才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眼睛、口鼻无一都是张着,却是没有半点生机。
那个试图带兵阻止明军接近营垒的清军千总,在一片嘈杂声中倔犟的晃了又晃后,终是“扑通”重重倒在地上。
脸庞上赫然数个血洞。
洞中,是一颗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
令人可怖的是,即便如此,这名千总也依旧没有死去,而是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又坐起,之后便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几名手下看。
那几名手下也在呆呆的看着千总大人,每个人都跟见鬼似的睁大双眼,想张嘴叫喊什么,喉咙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呃呃”的不出半点声音。
落步河畔的剧烈爆炸声响彻两岸,哪怕数里之外都能听到,冲天而起的火球比之任何绚丽的烟花都要耀眼。
爆炸以外无数双眼睛怔怔看着这一边。
不少清兵在看清生什么后都是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密密麻麻的排桩防线好像被仙人大手拍过,硬生生露出了一个宽约十数尺、深约丈许的巨大缺口。
缺口内,满地的狼藉,满地的血污,满地的尸。
以及十几个浑浑噩噩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清兵。
“渡河!”
强忍泪水的前军都督余加日披甲在先,率领数百勇士头也不回跳进了水中,他必须抢在河对岸清军没有回过神之际快渡过这条四十余丈宽的落步河,否则胡印选同那些勇士的牺牲就会变的毫无意义。
“上!”
一个又一个明军士卒冲进了河中,趟着齐腰深的河水咬紧牙关奋力挪去。
庆幸的是,胡印选的牺牲不仅成功在清军防线炸出了一条缺口,更让清军短时间内丧失了有效反击的能力。
或者说来不及反应。
成功渡河的明军在余加日的带领下奋不顾身向豁口冲去,河滩上百多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清兵被明军的人潮汹涌吞没,连个浪花都没翻一下。
“冲过去!”
余加日亲自带队拼死向缺口内猛冲,部分明军则在总兵应绍接应下不停用大斧劈砍排桩,好将缺口撕的更大。
“贼兵攻进来了,快拦住他们,他妈的,快拦住他们!”
张朝义的副将宋加德最先反应过来,眼见明军顺着缺口冲进营中吓的赶紧带兵上前阻截。
又见有一明军将领冲杀在前,便持刀冲上想将这带头冲锋的明将斩杀,以此迫退明军,未想一刀下去却是没有砍中那明将,反而被明将猛的向后推了几尺远。
待那明将怒目向他挥刀砍来时,宋加德竟是本能的心狂跳了下,之后竟然弃了对手不顾周遭士兵掉头就跑。
他这一跑,让上百名本就硬着头皮前来阻挡的营兵瞬间失去搏杀欲望,趁着明军还没贴过来也是扭头就跑。
“追!”
见清军胆寒逃跑,余加日不禁大喜,挥刀便要带人去追,眼角余光瞥见的一幕却让这位前军都督没来由的心如刀绞,胸口如大石压着难以喘气。
不远处一排半塌的木桩上躺着一具只有上半身的尸体。
是以死为明军换得一线生机的总兵胡印选。
“老兄弟,要是见到闯王,别忘记替我问个好,告诉闯王咱老闯营的弟兄没给他丢脸,这大明朝临了是咱老闯营在保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