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进屋。”站在庭院里闹出太大的动静会引起邻居的注意,要是让他们看到森鸥外现在的样子,说不定会直接报警。
他执拗地把拉链往上拉了几分,咳血声里夹杂着微弱的应答声“好。”
摁下密码打开房门,感应系统出滋滋的电流声。
关上门的一下秒,森鸥外背靠着大门滑坐到地上,刚才穿起来还松垮的小恐龙套装此刻被撑得饱满了些许,恐龙套装的手掌位置因他捂住嘴巴的动作被血液濡湿,而且颜色还有愈加深的趋势。
我目睹这凌乱的一切,目睹他的慢性死亡,感觉要喘不上气了。
跪在他的旁边,手摸着他的颅骨,像往常安慰小骨头那样,“林太郎,我我要怎么做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这咳嗽的架势简直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他的身体严严实实地裹在小恐龙套装里,我都不知道心脏到底是全部长出来了还是只长出了一半。
只长出一半的话,那现在的他该多么疼啊。
不能再拖了。
我捧住他的脑袋,这次没让他挣扎开,“林太郎,你对我许愿。”
此刻的这张脸是出现在恐怖片里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的程度,是主人公在半夜从荒芜的坟地里挖出的受到诅咒的人头。
可是担忧和心疼已经把恐惧给覆盖掉了,我可以毫不躲闪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对我许愿好不好”
他摇头,血液开出的花印在嘴角,印在冷白的皮肤上。我大脑里的小人在疯狂的尖叫,要挣脱出禁锢它的疯人院,无比恐惧地尖叫。
“莉香”他气若游丝地说,咳血的频率似乎稍微降低了一点,“抱抱一下我咳咳咳”
“好。”我抱住他一半坚硬一半柔软的身躯。
他拥抱得那么用力,用力到我觉得有点疼。和小骨头轻柔的动作并不相同,但传递过来的爱意却同样厚重。
“呜呜呜我要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啊”不争气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埋在绒绒的套装里,埋进他的血肉里,白骨里。
“爱我。”他吃力地又重复一遍,“爱我就好了。”
“我已经很爱你了啊,林太郎你个王八蛋。”我吸了吸鼻子,压抑住自己恼人的呜呜声。成年后痛哭的次数寥寥无几,专门贡献给他的就要占掉快一半。
森鸥外拍拍我的脊背,“不哭,不哭啊。”
“林太郎,你不要死。”我把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
“不会死的,已经没事了。”
我哭到一半时,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就好像破损的另一半声带突然长好了。
咳嗽声也消弭在空气中。刚才那恐怖得如同肺痨患者的咳嗽声恍若只是我的幻觉。
我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刚才还是白骨的地方长出了筋肉,血管,皮肤,完美无缺地和另一半组合,好像原本就是如此。
哭声戛然而止,不可思议地伸手去触碰他的皮肤“好了”
“好了。”他握住我的手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
“那身体”拉链拉到胸口处,他里面什么都没有穿,露出苍白的胸膛。
“也好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我所熟悉的细细的皱纹,手被拉着触碰他的胸口,是温热的真实,“谢谢莉香给我的爱,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这句话简直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台词。
他靠过来,啾地一下,亲了我的嘴唇。他很擅长搞这样的偷袭。
大脑有点晕乎乎的,危机看起来暂时解除后,我总算是想起了关键的问题“小骨头的真实身份是林太郎,那卧室里的那个林太郎是”
“莉香觉得,我们两个谁是真的”他用食指蹭掉我眼角的泪,动作亲昵得无比自然。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你。”
“乖孩子。”他心满意足地摸着我的头。
“那里面的林太郎”
“他是另一个时空的我,是芽衣的父亲。”
“芽衣”这信息量也未免大得太吓人了,我的脑子里吃力地重组自己收集到的碎片,“我去卧室看看”
森鸥外拉住我的手,“你去上班的时候他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回到了属于他的时空
“是的,被芽衣用时空之眼传送回了他原本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