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搬完了,孙三娘一转身,便见徐姐姐憋着话坐在那里。
这回雁雁和莹姐儿都跟着回来了,见她这般也好奇地很,只不敢乱问长辈的话。
折绾便将两个小的赶了出去,给孙三娘和徐琴都沏了茶。
徐琴喝茶堵嘴巴。
孙三娘乐道:“徐姐姐,你要是有什么话便直接说。”
徐琴:“等你忙完,我憋得住。”
折绾可憋不住:“到底什么事情啊?”
徐琴:“哎哟!你们这么一个个的问,我哪里憋得住嘛!”
折绾和孙三娘都笑得不行,“那你就说嘛。”
于是,孙三娘还没有来得及说丹阳郡的事情,徐琴就大声道:“我娘家的族长找到我,说要给我单写一本传记。”
孙三娘眼睛亮起来,“这可是大事。”
按照当地的规矩,外嫁女是不能入族谱的。这是老祖宗的定下的规矩,后人轻易不敢违背。
可有了出息的外嫁女该如何拉近关系,为自家门楣添光耀呢?
祖宗是死的,后人是活的,于是就有了给外嫁女写传记的事情。
他们将传记跟族谱一块珍藏在祠堂,受后人传承和供养。
徐琴笑着道:“我可是徐家第一个写传记的。”
折绾很是为她高兴,“这是你应得的。”
徐琴便很是感激折绾,“当初,我在京都的时候举步维艰,连门都不敢出,还是见了夫人您,我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所以即便她现在成了别人恭恭敬敬叫的夫人,她也一直对折绾恭谨着。
折绾温和道:“这都是从前的事情了,哪里就值得你一直说,徐姐姐,你能走到今日,是你自己聪慧能干。”
徐琴:“我就喜欢跟夫人说话,夫人一直肯定我。”
她说着说着还要哭,折绾赶紧道:“多大的人了啊。”
孙三娘:“叫厨子做个锅子吃吧?正好配着徐姐姐的眼泪下菜。”
徐琴用帕子擦眼泪,“快别打趣我了,我是太激动了。”
她感慨道:“我哪里想得到今日啊。”
直到回去的时候,她已经醉醺醺了,还拉着大儿媳妇的手道:“我当时在京都,听不懂别人说话,别人也听不懂我说话,你父亲就买了个妾室回来,由她代替我出门走亲。”
大儿媳妇是袁耀做了闽南知州之后为儿子求娶的闽南望族,贤良淑德,聪慧伶俐,很是孝顺,徐琴极为喜欢,平日里相处得跟亲母女一般。但这些微末时候的事情,她一直没跟儿媳妇说。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就是不愿意说那些事情。
这回喝了酒,她倒是想说一说了。她嘀嘀咕咕道:“我做姑娘的时候,是多么利索一个人,爹娘宠爱我,兄姐爱护我,我自小就跟着去茶园,没嫁人的时候,我还管着一个茶园的活呢。”
徐琴:“可是嫁了人,到了京都,我就先成了个哑巴,后头又成了个聋子,最
后成了个胆小鬼,连门也不敢出了。()”
她哽咽起来,你不知道,当时你折姨母点名要见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她的大儿媳妇眼眸柔得很,怜惜的问,“后来呢?”
徐琴:“后来我是带着你小妹妹去的,她会说京话。她就给我和你折姨母做了中间人,这才能互相说上话。”
她躺在床上回忆道:“那时候,我多自卑啊,我都不敢抬头。我结结巴巴的跟夫人说,我不会说京都话,让她不要见怪。”
可是夫人说……
“夫人说——没关系的,我也不会说闽南话。”
袁家大少夫人脸上露出笑容,“像是折姨母说的话。”
徐琴点头,“是啊,她很是为人着想。后来还跟我说,哪里有人生来就会说闽南话和京都话,都是学的。有些人学得快,那是老天爷赏饭吃,有些人学的慢,那是老天爷赏了别的饭吃,学话这碗饭赏得不多罢了。”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埋怨起来,“我其实学得很快的,我跟着素兰和素膳学京都话,她们跟着我闽南话,我们同一时间学会各自话的。”
她还是有天赋的。只是:“你父亲却不好好的教我,也不愿意花那个钱请个教京都话的先生来——可他却愿意花钱买个妾室来!”
大少夫人也跟着一块道:“是啊,现在想想,父亲真是太过分了。”
徐琴:“谁说不是呢。只是当时我还觉得挺好的,有个人可以为家里出去交际了,是好事……是我后来出门了,有了自己的底气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不满。”
人没底气的时候,连不满都没有。
不是不敢,是根本不会生出不满来。
大少夫人便问,“后来呢?那个妾室是被发卖了吗?”
徐琴便沉默起来,最后摇了摇头,“你父亲回闽南的时候,是要把她卖了的,我没让,让她留在京都的宅子里面看屋子了。”
她小声道:“男人真是心狠啊,当时我还以为他很喜欢她呢,为此还吃醋过,结果他把她当个玩意,活生生一个人,说卖就要卖。”
妾室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对自己和孩子们都还行,日日还要挑水做饭,后头又给她梳头描妆容,事事尽心尽力,如今想起来,那些她当时有些厌烦小心思也觉得情有可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