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轟」地一聲,從山頂傳來一聲巨響。
賀蘭觿抬頭一看,寺中出現兩團熊熊燃燒的烈火,也不知燒到了什麼,巨響之後又發出一連串的爆炸聲。估計是明乾決定堅壁清野、放火燒掉了倉庫,裡面存放了不少諸如「馬腦」之類易燃易爆的武器。不禁心底一陣嘀咕:明鷸是否順利地接到了明乾?一行人是否全身而退?對此他並不是很樂觀:避開狸族的箭陣絕非易事,何況裡面還藏著一個神射手田梵,修魚浩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這麼一想,腳步不由得慢了。
三十隻狼瞬間而至,而他也跑到了懸崖邊。眾狼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上來,形成一個扇形,漸漸向他逼近。
為的一隻威猛高大,毛色光亮,氣派非凡。
變而為人,正是修魚謙。
他的兵器是一雙三十斤重的六葉鐵錘,六道錂角布滿尖利的鋸齒。二尺長的錘柄上各有一隻銅環,拴著響鈴,用力一搖,發出刺耳的鈴聲,本來這是用來對付盲人的。盲人聽音辨位,鈴聲的干擾會讓他聽不見兵器的風聲。
錘是一種很難練的兵器,因為重心太過靠前,只適用於近距離肉搏。基本上一錘子砸出去,就很難收回來。要不古人怎麼會說「一錘子的買賣」呢。狼族中喜歡用錘和狼牙棒的都是力量型選手。
修魚謙並沒料到會在黑熊嶺遇到賀蘭觿,但知道有他在,南嶽的主力應當也在附近。祭司大人膽敢隻身引敵,多半是有埋伏。所以他要帶上這麼多人,萬一遇上大部隊,還可以打一下;此外他也想生擒賀蘭觿,為以後狼族進入南嶽鋪路。手裡要是有了這種規格的人質,談起判來會很輕鬆,入駐c城有可能不費一兵一卒。
沒承想這一回賀蘭觿偏偏不瞎了。
當修魚謙意識到這一點時,不由得暗自慶幸,幸虧帶了這麼多人。幾個月前在沙瀾,狐狼兩家為爭奪五鹿原大打出手,賀蘭觿五招內就擊斃了修魚家的二號人物修魚睿。那場戰鬥修魚謙因為在外巡邏沒有參加,聽到消息後覺得難以置信。以修魚睿的實力,就算是輸怎麼也得經過一場鏊戰吧。
狼族尚武,一傳十,十傳百,各種小道消息加添油加醋,年輕的狐帝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三十隻狼漸漸向賀蘭觿逼近。他後退三步,腳已蹭到懸崖的邊緣。
巨大的山風在耳邊呼呼作響,足底是洶湧的濤聲。他扭頭飛地看了一眼山下,忽然發現判斷有誤,不知是走錯了地方還是視角的誤差,懸崖的下面並不直接是水,而是一塊塊堆疊錯落的巨石,中間連一棵稍微高一點的樹都沒有。從這裡往下跳,只能是直線下落,然後撞在石頭上摔個粉碎,就算是狐族也不例外。
見賀蘭觿面色微變,修魚謙立即明白了,從腰間抽出一條帶著鎖頭的鐵璉,嘩啦啦地抖了抖:「殿下,這麼高的懸崖,就算下面是水,跳下去也是必死無疑。您還是跟我走吧。」
他很客氣地鞠了一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賀蘭觿也很客氣,客氣地抽出了自己的烏金長劍:「你說得有道理,這裡不能跳。我呢,也不能跟你走。——只能向你借路了。」
說罷揮劍向狼群殺去。
在三年漫長的真永之亂中,賀蘭觿歷經大戰七次,小戰數百。見過各種不要臉的陰謀、背叛、偷襲和圍剿,相比之下狼族的人海戰、車輪戰還算是一種很實在的打法。
他以為自己的對手先是修魚謙,可是當他向前硬闖時,修魚謙卻不見了,變回狼形和一大群毛色相似、個頭相仿的灰狼擠在一起,氣味混亂、無法分辨。
他只能揮劍如風、浴血奮戰,每向前一步就有兩隻狼倒下。他的身上也布滿了各式各樣傷口和咬痕。
就這麼以一擋十地殺了十幾隻狼之後,賀蘭觿愕然發現面前的敵人不是少了,反而更多了。
原來跟修魚謙一路追來落在後面的狼終於趕到了,紛紛加入戰團。賀蘭觿必須不停地反擊,稍一懈怠,就會有狼從各個角度凌空撲來,咬他一口。
有一次,一隻狼從他左臉飛過,與時同時,耳朵一陣巨痛,他以為耳朵被狼咬掉了,連忙用手一摸,滿手是血,所幸耳朵還在。
就這麼苦戰了近半個小時,他發現自己還是站在懸崖附近,並沒有向前走多遠,更別說逃跑了。
山下傳來更多的腳步聲,輕而細碎。
他的心不禁一沉,上來的這一批應當是狸族的弓箭手。就算衝出狼群,也會被狸族的箭射成刺蝟。
除了瘋狂地砍殺,他來不及多想。只知道形勢變得越來越不利。他的左腿有多處咬傷,根本站不直,小腿痛到失去知覺,只好把重心全都移到右腿上,一跛一跳地反擊。
見他行動越發遲鈍,狼群發出一陣歡呼,爭先恐後地向他撲去。
正在這時,忽聽「啪」地一響,不知從何方擲來一物,眾人面前冒出一道刺鼻的紅煙,煙氣中似乎包含著某種粉塵,眾人眼前一片模糊。
只聽一人驚呼:「小心!是馬腦!」
與北關打交道多年,眾狼皆知這是狐族著名的暗器,若是吸入肺中,輕者失去知覺,重者七竅流血,於是紛紛閃避。
賀蘭觿只覺莫名其妙。他身上原本有三顆馬腦,上山的路上就用完了。這一枚不知是誰扔的,也許是明鷸他們已順利下山,派人過來幫他。當下也不管那麼多,趁亂衝出,趕在狸族箭手到來之前,悄無聲息地向西邊的樹林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