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
周邦烨连连摇头,将手朝秦霄一比:“这仗义出手,于夏兄或许是举手之间的小事,于慕云兄的性命可是大事,于我江南文坛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秦霄闻言,拈着快子的手一抖,已听出他话中有话。
只听周邦烨又问:“在下除了同窗之外,也好结交江湖上的朋友,听夏兄口音,应也是江南人氏,未知师承何门何派?”
夏以真淡然一笑,摆摆手道:“在下不过学了些家传的武艺,本事低微,无门无派,初次行走江湖,周兄见笑了。”
她这话一出口,秦霄也不禁愣住了。
原以为她就是个直性子,少不得会支吾露出破绽来,方才还想着出言提醒,万没想到她答得竟是不紧不慢,滴水不漏,望着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夏以真也朝他瞥了一眼,眸中满是得意,俏脸却仍绷着正色。
周邦烨亦没料到,只觉那口气被人噎住了似的,讪讪地笑了笑,却有些不甘心,正要再问,就看夏以真忽然把手一抬,低声道:“莫说话!”
这冷不丁的一句将秦、周二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又看她脸色沉肃,不由也紧张起来。
>正自诧异,夏以真却将手上酒杯侧倾,倒空了酒,随即身形一晃,已到了舷侧,也不去看,拈着那酒杯便朝下疾掷而出。
“嗯……”
那船下应声响起沉沉的低呼。
秦霄和周邦烨同时一惊,这才醒悟原来下面竟暗伏着人。
还未及反应,夏以真突然翻身跃起,如灵燕般轻巧至极,一只脚勾在侧栏上,身子垂了下去,转眼间却又翻起,手上却已揪了个黑乎乎的人影,在半空里打了个旋,轻巧地落下,却将那人“嗵”的一声按在甲板上,锁住双臂。
秦霄和周邦烨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退开两步,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前去看。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许间,头髻散乱,面上微留髭须,一袭黑袍,却横七竖八开裂了十几道口子,隐隐能看到里面伤口血肉模糊,望之触目惊心。
夏以真似也有些吃惊,仍凛着眉沉声问:“你是何人?躲在船下做什么?”
“我……我……”
那人面色灰白,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说了两个字,却全然不成话。
秦霄皱眉看看,便劝道:“夏兄且先松一松手,似他这般,现下哪能说得出话来。”
夏以真摸到那人腕间探了探,觉出内力虚浮,显然不光只受了外伤,倒也不怕他逃了,或者暴起伤人,于是便松开手,将他身子扳转过来。
正要再问,忽听岸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同时转过头,果见十几名身着劲装的汉子一手提灯,一手持刀,从埠头那处径奔而来。
到楼船边也不停步,竟一个个跃上甲板,拉开阵势,将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船上烛灯明亮,秦霄见那些人都是头戴斗笠,遮住面孔,身穿褐色贴里,足蹬短皂靴,面色寒中带笑,心中不由大惊。
那边周邦烨也已瞧了出来,两人互相望了望,心头都是一沉。
夏以真却是浑然不惧,站起身来,环视这群褐衫人,暗自戒备。
一名褐衫人上前两步,阴测测的笑了两声,抖着手中的雁翎刀指着那躺在地上的人,寒然道“爷早说过你跑不掉,如今怎么样?呵……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顿一顿,又道:“这几个既然瞧见了,便算他们倒霉,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秦霄赶忙上前拱手道:“上差容情,我等都是良民,停船在此而已,这人是刚刚自己闯上船来,与我等无干,还请高抬贵手。”
当下也管不得那许多,赶忙伸手入怀取出那几张银票便要递过去。
“呵,倒也是个有眼色的,只可惜命不好,稍时痛快些送你们上路,银子我们自会笑纳。”
“莫看她!一个男人家,巴望着女人求情,羞也不羞?”那妇人忽又沉声喝道。
秦霄不自禁地又呼出半口气,胸口的压迫感也随之更甚,心说这位夏夫人从前也不知遇过什么事,怎的一见人便是这般“礼数”,果然母女俩都是一般的脾气,真难为家中所开的镖局还能如此兴旺达。
他不好再去看夏以真,暗自思虑着如何让对方松脚,如此这般被人踩着,不光难受得紧,连读书人的骨性傲气也斯文扫地了。
夏夫人嘴上说要问话,却半天没开口,只顾沉脸盯着他,目光上下逡巡。
秦霄被她看得有些毛,却不知她肚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